一切准备完毕,瑶光才撑著依旧有些疲累的身体,在弗雷克的保护下离开了阿道尔商务楼,走上了大街。
这是瑶光第一次走在这个世界中如此正规的城市街道上──之前不是在嗥月号上俯视,就是在贫民区和地下水路区躲躲藏藏,如此接近一个城的普通市街区,让她不免对此有些好奇。
现在是晚上,大街上亮起了各种颜色的街灯,钢铁的大厦在夜色中林立,宛如森冷又巍峨的巨人──乍一看或许和地球的繁华城市的夜景有些像,但稍稍注意就能发现两者的区别。
天上,地面上,各种型号的悬马穿梭来回,各种广告和告示都以光子屏的方式悬浮在半空,路边的行人有沙亚克,也有人形的(不能立即分辨是人还是新人类),他们大多来去匆匆,神色冷漠而疲惫,只有类似暴走族的几人故意加大了悬马的引擎声,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瑶光和弗雷克还被拦下来一次,但弗雷克对他们出示了不知道是什麽的一张卡之後,他们的脸色就变了,默默地退了开去。
──明明是繁华的胜景,现在近距离感受的时候,却只是更进一步体会到了埋藏其中的堕落和糜烂。
光子广告屏在播放的是现场的生死搏击赛,一个选手正在把另一个殴打得肋骨都戳出了体外;走在路上,时常会有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情色交易──男人,女人,沙亚克,人类,似乎在对方眼里,只要能寻欢,种族和性别完全不构成任何阻碍;路边的店铺堂而皇之地出售各种威力可观的武器;在灯光的映衬下尤其黑暗的无人小巷,有什麽疑似尸体的东西孤零零地躺著,几只野猫正在分食;不远处,暴走族又和另一个行人起了冲突,此刻正在大声吵嚷著。
看著这一幕幕,瑶光甚至觉得自己呆著的地下水路区反倒比较可爱了。
“你似乎对这里并没有很大的兴趣?”
弗雷克在一边观察著瑶光的神色,好奇地问道。
“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比地下水路区好多了。”
瑶光却只是摇摇头。
……要是想要享受,又何必从嗥月号上逃出来呢。
“快回去吧,我担心阿错。”
“好好,”弗雷克有些无奈地扫了她一眼,指指前面的建筑:“那里的停车场有我的悬马,抱歉,职业习惯问题,我一般都把悬马停在目的地有些距离的地方。”
大概是反追踪方面的考虑吧?──瑶光这麽推测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有了悬马,两人很快就赶回了地下水路i8区入口。跟著弗雷克藏好了他的悬马,两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i8区,在谢罗短信的指路下,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因为弗雷克时刻都拿著比较高级的光子枪,两人并未受到多大的阻拦。
在黑枭诊疗所的门口,两人碰到了谢罗,他似乎已经等待瑶光很久了。
“谢罗,阿错怎麽样?”
少年只是摇头,大概时错的手术还没有完──然後,他拿出了自己那个破旧的pda,调出了一份似乎写好很多时候的文档,把光子屏退到瑶光跟前,给她看。
瑶光先是一愣,越看脸色越白,一边旁观的弗雷克在看到文档的内容的时候,也露出了诧异而略带愤怒的神色。
──那份文档交代了时错就诊的全过程。
“…………也就是说,阿错现在……失去了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他不记得我了?”
谢罗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见此,瑶光猛地抽了一口气,踉跄了一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
…………阿错,忘记了她?
忘记了他们是如何相遇,如何从互相排斥到互相扶持,最後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忘记了那些相处时的点滴,那些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能鼓励自己撑过来的小小的温暖,忘记了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也忘记了他自己的所有让人动容的宣言。
失去那些记忆之後,他还会继续爱著自己吗?没有那些记忆作为基础,他这样的角色,是决计不可能喜欢自己这样懦弱胆小又天真的女人的吧──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刚认识的时候,他投过来的视线,不就充满著恶意和讽刺吗?
──他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吗?
瑶光捂著嘴,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而就在弗雷克想要开口安慰几句的时候,诊疗所的门开了──那个大老鼠琼火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扫了门口几人一眼。
“你们是时错的相关者吗?进来吧,他醒了。”
瑶光和弗雷克见到琼火同样有些愣神,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数放在了时错上,因此也只是多看了琼火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诊疗所,在琼火的带路下,来到了时错所在的病房。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瑶光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大开的门对面,时错──那眼熟的身影,此刻正以久违的站立姿态,出现在瑶光的眼帘。那结实而挺拔的背影,依旧像往常一样,带著肃杀而又可靠的气势。
但是此刻她却觉得她很难走出那靠近的一步,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要用什麽表情面对他?第一句话,该怎样开口?对现在的时错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吧?要笑吗?还是故作冷静地询问他的状况?万一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却又被他打开怎麽办?他应该不会喜欢不认识就分外热情的女人吧?
瑶光心乱如麻地原地踌躇著,脑海中全是一些悲观的想像,一边的弗雷克神色复杂地看著她的侧脸,颇有些吃醋却无法表现出来的感觉,好几次欲言又止。
也就是在瑶光发愣的当儿,从门内传来了时错的声音。
“嗯,确实一切正常,感觉不坏。”
站在时错对面的梅森医生此刻已经看见了门口的瑶光众人,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放回时错身上:
“三天内不要进行太过激烈的运动。”
“怎样程度的算是激烈?”
“和人进行生死搏斗,连续做爱超过六个小时这种程度的吧。”
“没问题。”
时错的声音顿了一顿,突然压低了少许。
“我是把自己的某部分记忆作为筹码,治好了腿吧?这部分我记得。”
“嗯。”
“……但是我忘记了谁?那个人在我最近的记忆中似乎很重要,让我现在的记忆有很多断层……很混乱。”
“回答这些问题并不是我的义务。”
梅森礼貌地笑著,托了一下眼镜。
“忘记这些之前的你,可是有著充足的信心把这些缺失弥补回来的。”
“是吗。”
时错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之前的我说得这麽信誓旦旦,那就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事吧。那就没问题。──我可以走了吗?”
医生的嘴角,微妙地勾了起来。
“可以。”
然後,转身的时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瑶光。
视线相触的那一刹那,瑶光浑身一震,几乎有了想就这麽跑掉的鸵鸟冲动,还是一边的谢罗拉住了她让她稳定下来──但她也只是原地站著,视线已经收了回来。
缺失了与她相关记忆的时错,眼神中那仅有的温柔也已经消失殆尽,此刻他的神情,和相遇时他的表情十分相似。
瑶光这才後知後觉地回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是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为了获得游戏胜利,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能和他并肩走了这麽多路不遭毒手,甚至是获得这样的人的善意、在经历过数次生死後和其相爱,其实真的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了吧。
──但是,运气终归是运气,用完了,不见得会有下一次的啊。
她低著头,嘴角有些自嘲地歪著,带著几分苦涩。
但是下一秒,一只温度有些低的手已经曲起中指,捏著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是时错在强迫她和他对视。
“你就是我记忆中缺失的那个人吧。”
用著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的笃定的语气,时错如此说道。
看著瑶光那瞪大的双眼中饱含著的惊讶和激动,男人的双眼半眯了起来,俯下身子,毫不犹豫地亲吻了一下瑶光的嘴唇。
“……嗯,没错……就是这个触感……我还记得。”
他一边说,一边用略带霸道的动作揽著瑶光的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管之前你和我是什麽关系,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人了。”
说罢,对身边的谢罗和弗雷克一挑眉。
“回i6区吧。”
弗雷克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而谢罗却对这个结果有些喜出望外,连忙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个……阿错?”
瑶光在时错怀中,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小声呼唤了一声。
“阿错?之前是这麽叫我的吗。…………嗯。”
时错看起来对此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後拍了一下瑶光的腰。
“走吧,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交流──然後你可以和我详细说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直到此刻,瑶光的脸上才露出了略带兴奋的欣慰笑容,用力抓住了时错的衣角:
“……嗯!”
病人一行已经远去了,梅森医生也只是目送了他们几秒之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就诊室内,开始整理各种散乱的手术资料,大老鼠琼火则在一边卖力地帮忙,十五分锺後,梅森突然一边进行著手头的活儿一边开口了。
“琼火,你怎麽看?”
“──什麽?”琼火诧异地抬头询问,“主人是说……那个刚走的病人?”
“嗯。”
莫迪低头思考了几秒。
“并不讨厌。”
“是这样麽?”梅森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助手,“但是,这是第一次看见病人的感情波动,在手术前後没有发生多大动摇的状况。本以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或许也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也就是说我这次彻底亏了,算是干了白工呢。”
“但正是这样的人的感情和记忆,才是主人你所需要的研究品吧?”
梅森动了动自己的白手套:
“还是你了解我,琼火。”
“但是我虽然对那个人本身表示佩服,却很不明白为什麽他会喜欢上那个女人。”
琼火一边干活一边如此回话道。
“……你的意思是?”
“主人,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个女人的眼神,怯懦、犹豫、悲观,看著时错时带有极大的依赖性,这种如同寄生虫一般的角色,为什麽会让时错这样的人死心塌地的喜欢?”
“所以才有趣啊。”
梅森,像是很满足似的,深深地大吐了一口气。
“那个女人,在这样的表象背後,一定隐藏什麽不易察觉的过人之处,而且,琼火……你看错了,那并不是寄生虫的眼神,而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正在寻求最亲之人的支撑的,茫然而示弱的眼神。”
“……那和寄生虫有区别吗?”
白发碧眼的男人笑了。
“琼火,普通人能轻易从地狱爬出来吗?”
“…………”
“所以,真是让人感兴趣呢,那一对。如果有机会采集到那个女人的感情──说不定是更为贵重的研究品吧。”
“主人说的是。……总会有机会的吧。”
一主一从依旧一边进行毫无温度的闲聊,一边忙碌而麻利地整理著各种资料,仿佛那话题,轻得如同随处可见的人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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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他只会用野蛮诉说浪漫
瑶光打开了i6区住所的门,环视了一圈,除了在门边发现几个弹孔(那是她自己组装的防盗装置)之外,屋内一切如常。
明明离开了才没几天而已,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每一件物品现在看来都让人觉得如此怀念,它们静静地摆放在瑶光离开时就停留的原处,像是在迎接著主人的归来。
经历了那些惊涛骇浪,才惊觉之前的平静是如此来之不易。
没想到还真的能从鬼羽那里逃出来,和阿错一起回到这里呢,更令人庆幸的是,阿错的腿治好了。
虽然阿错因为此失去了与自己有关的记忆,但在这世界上来说,能以这样的代价换来现在的结果,已经算是很走运了。
所以,就算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瑶光走进屋,轻轻扭头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时错。
就算他已经不认识她,她也该感到满足了。
在瑶光转头的时候,时错正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喝著,见瑶光看他,便抬头,一挑眉,回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看上去对这屋子很熟悉,看样子还是记得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只不过忘记了和他一起在这里生活的人是谁而已。
见时错盯著自己,瑶光一怔,摇摇头:
“没什麽事。”
“怎麽?”站在对面的时错突然嘴角一抿,“我很可怕?”
瑶光本来想否认,但不知道为什麽,她最後还是有些畏缩地小声说了一声“是”。
“为什麽?”时错拿著水瓶,坐在床上,还拍拍床边,示意瑶光坐过来。“你不是说,我们之前是情侣关系吗?把你填到记忆的缺口里的话,我应该是为了你才答应那种交换条件去治疗双腿的。……你在害怕什麽?”
“……我也不知道。”瑶光磨磨蹭蹭地上前了几米,“大概是……害怕你变吧。……你现在和最初我们相遇时的样子很像。”
“之後呢?”
“之後……”瑶光脸红了一下,“你还是有点变了的。你对我很好,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时错却有些不能理解地歪了一下头。
他的记忆现在就像一块大大的奶酪片,布满了一个个空洞,很多记忆都是本来好好地,但是一旦牵涉到某人,相关部分就模糊了起来。
虽然确信了这个空洞就是瑶光,他却没办法想像自己和瑶光是怎样一种相处模式。
因为,剔除了和瑶光相关的记忆的话,他依旧是那个他,狠绝冷血不择手段,但是为了心中的原则可以不要命。他可以理解自己因为欠瑶光人情,在嗥月号上被萨图弄得如此狼狈,也可以理解自己到了地下水路区之後会为什麽这麽快就建立了属於自己的势力,但是自己和这个心系的女人该如何相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导致自己会打破原则为她豁出一切?──这些,时错心理却完全没有底。
男人看著瑶光神情忐忑的脸,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
看样子,不光是她在害怕,其实连他自己都对这种状况很担忧吧。
就算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就能确定她是自己心中被镂空的,最重要的那些记忆;就算完全不记得她,心中的占有欲和爱情依然旺盛地燃烧著;就算心里暗暗决定让两人的关系回复到以往的状态──但是具体,到底该怎麽做?
说到底,时错并没有在失去两人记忆的状况下做出正确判断的把握。
照往常的情形,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凑上来,要是中意了一个(的外表),他一般就是随手把人往床上拎,──但是瑶光不一样。
原因?说不上来,只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女人是特别的,必须慎重地对待。
也是,不重要的话,他抵押出去的感情也就和她无关了吧。
两人,就这麽各怀心思、沈默著面面相觑了一小会。
最终还是时错觉得这麽小心翼翼实在太不像自己,一把抓住了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的瑶光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还是这种感觉好。”
他满足地轻叹了一声,抬起瑶光的下巴亲了一口──就像是失去记忆之前一样的自然而然,仿佛这麽抱著她,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之一。
但是瑶光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然後眉宇间露出了几丝犹豫,像是想说什麽。
“怎麽?”
“…………我……”
“说吧。不要把我当成其他人。我依旧是时错。”
瑶光沈默了一小会,然後鼓起了勇气,抓住了时错的衣角。
“之前你和谢罗离开i6区到i8区之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那段记忆很模糊,只隐约记得好像发生了什麽大事。”
“……嗯,本来我和谢罗是和你一起去的,但是中途,我被鬼羽抓走了。”
“…鬼羽?啊……好像有点印象……但是……”
时错边回忆边有些困扰地拧眉,看样子确实是记忆很混乱。
“嗯,鬼羽是不知道谁雇用的,想要杀掉我的杀手。……在我们一起逃离嗥月号上的时候,他出现过一次。”
“……一起逃离嗥月号……好像有这麽回事,但怎麽逃出来的,却又记不起来。详细说一说吧。”
瑶光本想开口解释,但转念一想,如果从这段开始解释的话,时错对之前的事肯定还是会有疑问,於是她摇摇头:
“我从头和你说一遍吧?”
“好。”
然後,瑶光就这麽在时错怀里轻声地把从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她说得很简单很清晰也很诚恳,也没有隐瞒一开始时错很不喜欢她的事实,只是把所有的事,毫无保留地用语言再现了一遍。
时错搂著她,默默地听著,时不时伸手玩玩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平稳,似乎瑶光所说的这些,他并不感到意外,反倒偶尔会露出些“啊,果然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瑶光说完之後,他挑了一下眉,兴味地低头凝视她的双眼。
“那麽最後呢。最重要的这段你没说吧。……你被鬼羽抓走之後,发生了什麽事?”
瑶光咬牙了几秒,最後闭上了眼睛,抓著时错的衣角,带著赴刑场似的表情开口:
“对不起,我和鬼羽发生了关系。……是我对不起你。”
时错双眼一眯,搂著瑶光的手劲道明显加重了几分。
“……怎麽回事?”
“…他给我喂了一种奇怪的药,那种药会大幅度强化一个人内心深处积压最深的欲望……我也没想到我……”
“这样。”
本来有些不悦的神情立即缓和了下来,时错有些好笑地捏了一把瑶光的脸,似乎为她的紧张感到不解:
“不是你的错,为什麽要说对不起。要说欲望,谁都有,我在和你在一起之前,还上过好些女人,这麽说来,应该是我更对不起你一点吧。”
瑶光低下头──她之前的人生过得太过内向平稳和无趣,对於恋爱方面,她显得生疏而青涩,大学都快毕业了,也没有过男朋友,所以在很多话题上,她都有些手足无措。
有些吃醋是当然的,但那是他之前的事了,至少和自己确立关系之後,他没有再去碰过别的女人啊──但是她自己呢?
“不,是我输给了自己的欲望,我明明已经有了阿错你,却还是斗不过那种药激发出来的诱惑──”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定定地凝视时错的脸庞,“你愿意原谅我吗?我的身体已经很肮脏,但至少我的心……”
时错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後他把她往床上一按,整个人撑在了她的上方。
“那你是希望我原谅你,还是不原谅?……其实你更希望的是後者吧,这样你会觉得更好过点?”
瑶光一愣。
“那我就不原谅吧。”
男人一边说著,一边伸出手,摩挲著她脸颊上的肌肤,指尖慢慢地从嘴唇滑到脖颈、肩膀,慢条斯理地、暧昧地解开了她xiōng前的衣扣。
“阿、阿错……!?”
“我不原谅你,所以要好好惩罚一下呢,你的这次‘背叛’。……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吧?”
瑶光瞬间脸红了──很奇怪,明明已经有了性经验,但一想到接下来时错要做的事,她就是忍不住会觉得害臊──当然,还带著点小小的期待。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时错已经干脆地吻了上来,轻易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温热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粗暴而饥渴地挑逗著──而衣服也在两人拥吻间,不知不觉地一件件褪去了。
“阿、阿错──”
瑶光似乎对时错那种近乎蛮横的索取有些不习惯,不由地从口中漏出了有些狼狈的呢喃声,但是时错根本不管她,只自顾自地将嘴唇移去了其他地方,像是品尝什麽糕点似的,啄吻著她的脖子、肩膀──然後,慢慢移到了她的手臂上。
“这双手……”他嘴角勾出了带著几丝邪气、但又藏著难以察觉的温柔的微笑,“曾经命悬一线,却死活不肯放开我的手。”
他握著瑶光的手,伸出舌尖,扫过那纤细的指尖然後打著圈轻舔著,双唇也故意暧昧地吮吸一阵,离开的时候,口中带出了一道细细银线,那薄唇也染上了水光,明明什麽都没开始,但光看著他此刻的表情就让人觉得眼前的画面色情而又带著恐怖的诱惑。
瑶光被这情形弄得几乎想要钻地,但是时错却强横地按著她,让她无处可逃。
那带著厚厚茧子的、有些粗糙的手,移到了瑶光的左xiōng部,带著粗鲁的侵略性抓捏揉动,但瑶光很意外地并没有感到疼痛。
“这颗心,在该冰冷的时候还保留著温度,在该憎恨的时候,还装著爱。”
他一边很有技巧地动著那握著她xiōng部的右手,一边满意地欣赏瑶光羞愤地闭上眼的表情。
“我明明应该嘲笑这一点,但却嘲笑不起来。”
瑶光闭著的眼睛睁开了,睫毛动了两下:“……我──……”
但是很快她就不得不再次闭眼,因为那挑逗的亲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
“这对眼睛,曾经为我这样的人流过泪。”
“……阿错……”
轻吻再次划去了小腹、然後慢慢游移到了大腿──那温热的舌头挂过大腿内测皮肤的时候,瑶光不禁颤栗了起来。
“这双腿,支撑著你的身体,背著行动不便的我,走过了地下水路区,到达了这里,真正属於我们的据点。”
“阿错──!”瑶光忍不住激动地撑著上半身想要坐起来,“你记起来了吗?”
“没有。”
时错摇摇头,换来瑶光失落的神情。
“但是很奇怪,我就是知道这些。每感受你身体的一部分,脑海中就会把你刚才所说的和那带著漏洞的记忆结合起来。………………虽然记不得,但我知道,确实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瑶光的双腿,将下身的热源和她的私处轻轻摩擦著──然後带著几丝强硬,就这麽邪笑著将下身挺了进去。
瑶光咬住了嘴唇──虽然时错的动作有点粗鲁,而且没等她适应就开始动了,但她还记著他方才说的话。
──这是惩罚,由不得她抱怨。
“瑶光,看清楚。”
伏在她身上的时错轻轻喘著气开口。
“……现在占有你的人是谁。”
“…………是、是阿错。”
“你喜欢的人是谁?”
“……是阿错。”
“………………你知道就好。”男人边动作著,边伸手剥去落在她脸颊上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不是其他人,甚至不是之前的那个时错,是我,是现在的我。……忘了你,但是依旧想把你占为己有的我。……是这个,跨越了这麽大的记忆鸿沟却还一眼认出了你、比之前的我更喜欢你的我。”
瑶光瞪大眼抽了一口气──然後双眼就这麽莫名其妙地湿润起来──像是为了逃避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伸出双手用力环住了时错的脖子,咬紧牙关,从喉咙口漏出了有些破碎的呻吟,承受著来自下身的灼热、凶悍但又带著点甜蜜的冲击。
“阿错……阿错──”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仅有的浮木似的,她有些语无伦次地低吟,皱著眉头,似乎是想通过呼喊对方的名字来缓解那带著疼痛的快感。
“怎麽、不舒服?”
时错的动作稍稍放慢了一些,手再次放在了她的xiōng上,似乎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是惩罚,当然不会让你太舒坦。”
“……嗯、唔。”
“不、其实是骗你的。……我只不过是太性急了。”
他说著,嘴角有些无奈地一翘:
“抱歉,我只知道怎麽蛮横粗鲁,却不懂得如何浪漫。”
“不……没关系。”
瑶光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开口。
“阿错喜欢怎麽来就怎麽来好了。……我觉得……已经很浪漫了。”
“…………是吗。”
时错危险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女人,说话真有气魄。喜欢怎麽来就怎麽来吗……那我们要不要玩点新鲜的?其实兄弟们有给我一些不错的东西。”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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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来自螺旋的欺骗
弗雷克发现,自从时错和瑶光重新回到i6区後过了一晚,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变化。
之前两人也很要好,而现在则多了一份带著默契的暧昧,瑶光之前看时错的眼神,还带著点隐晦的亲情,现在则已经全数换成了恋爱中的女子才有的,全身心信任的,依恋而满足的眼神。
他大概能猜想到那一晚发生了什麽,对此他并未惊讶,也只是稍稍地感到了一些心酸,他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自己都比不上时错,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竞争,瑶光和时错在一起,反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现在的时错,肯定可以好好保护她的吧。
但是时错却并不这麽想──那是一个独占欲极其强烈的男人。
虽然丧失了有关瑶光的记忆,但是在瑶光重新和他解释了过去的一切之後,时错立即再次发现了弗雷克的心思,看过来的眼神中,依旧带著露骨的敌意──不,这种敌意,在之前的时错眼中,还知道稍作收敛,现在却因为时错的性格因为丧失瑶光的影响而返回了“游戏”初期,而变得更为明显。
他故意当著他的面亲吻瑶光,甚至是一些大胆露骨的动作,弄得瑶光面红耳赤,而他则趁机抛来挑衅而告诫的眼神。
“这女人是我的,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别想碰”
……像是在这麽说著。
对此,弗雷克也只是选择视而不见,规规矩矩地持续著在瑶光这边打工赚钱扩展生意的活儿,谢罗在瑶光外出时充当保镖,平常闲著没事也会翘著尾巴来帮忙组装零件,他的手没有弗雷克这麽巧,但是看上去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而瑶光也开始继续离开前在做的工作──编写破解id卡密码的程式以及继续那个网络游戏的进程。
她知道,虽然暂时摆脱了鬼羽,但她并非完全脱离的危险,鬼羽的身手很厉害,谢罗和阿错加起来也未必是对手,那如果有充足的资金雇用那些a级车队的成员在外出时当保镖,就不用担心再次被他掳走。
打开邮箱还发现之前发布的招募信息都有了回信,大概是给出的薪水不错的关系,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邮件和一些明显是群发的求职信,有几个不错的全息投影技师和乐师表示想加入瑶光创立的工作室,信件里都有带有个人主页,里面有一些他们的作品,实力都算是不俗,似乎也对网络交易没有什麽意见。
──於是瑶光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发送了过去,就等合作关系确立可以正式开始搭建游戏框架的雏形了,卡列维尔财团给的500万还没动呢。
瑶光这边在努力重整旗鼓,时错这边当然也不落下。
但是,和之前的时错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的行为更不知收敛,和独眼玛莎的车队经常会过不去,行事更为强势,有好几次在调停区外也和别人起了争执,甚至有隐隐挑衅区长提特的意思──不但如此,他还经常一个人消失好半天,瞒著瑶光不知道去做些什麽,瑶光并不干涉他的行动,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他那透著古怪的单独行动。
换句话说,如果以前的时错是被动的攻击性的话,现在的时错带有的就是主动的攻击性。
到底时错的转变是怎麽回事,i6区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弗雷克和谢罗却能推测出来。
这就像是一个螺旋一般,看似画了一个圆,其实却是从一点,走到了不同高度的另一点──记忆到底是重要的东西,不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的。
就算时错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这也是没办法回避的事实。
他依他自己所言,重新让瑶光回到了自己的记忆中,但是,之前因为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而积累起来柔和却也因此消失殆尽,就算他心中还留存著爱,这份温柔确实是连同记忆一起被抽取了。
──他,只是在以“原本的时错”的身份在爱著瑶光。
不,更确切、更无情地说法应该是这样──那个之前和瑶光一起摸爬滚打互相扶持走过来的时错已经不见了,现在这个强势的、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依旧是那麽不择手段的男人,只是因为残存的爱,而对瑶光一见锺情而已。
弗雷克发现了这个事实,谢罗也多少察觉了,但是他们同时保持了沈默。
因为,他们不想让瑶光因为这残酷的事实而伤心。
至少现在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同样深爱著她,他既不是什麽相似的替代品,也不是虚情假意的演戏,而是确实对她十分宠爱──所以这些就不要在意了吧。
无论是怎样的性格,在经历各种事态之後,总是会产生变化,不说时错这种明显的,周围所有人的性格,谁没有和环境和经历挂钩呢。
人永远都是在变化著,就像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流淌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因为所经历的各种事态而进行著微调,不管多麽细小总归还是有极其细微的改变,你不可能把自己的性情一分不差地返回昨天的自己,如同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接受“现在”,喜欢“现在”,就已经足够了吧。
带著这种自我安慰的心态,弗雷克和谢罗开始充当时错的组织的缓冲剂,去舒缓和区长以及一些住民的冲突,好让时错的树敌状态不那麽紧张──当然,瑶光并不笨,一开始几天她还因为时错的复归而感到喜悦所以判断力失常,时间久了她也察觉了那些微妙的违和感──但是她只当那是记忆缺失造成的性格偏移,并未太过注意,只是婉言相劝,让时错的行动低调点。
对於瑶光,时错显然比之前的他还要宠溺,之前时错还会因为瑶光有些不合适的举动说几句不留情的话,但现在则已经成了无条件的听从──大概是因为,不管起因是什麽,一见锺情总是带著几分狂热和美化效果的,所以她说什麽时错就答应什麽,她让他低调,他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赞同,但还是依言低调下来。
──这样做的後果是,时错经常无缘无故失踪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到最後,时错的手下们甚至找来了瑶光的住所,瑶光才惊觉,时错经常会甩开部下们单独行动。
为什麽要瞒著我进行单独行动?
瑶光几次想要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却又觉得情侣间相互信任是很重要的,所以一直忍著不做声,只是心里一边偷偷地不安,一边又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反倒是时错,在部下这边听说瑶光已经知道他单独行动的事之後,对瑶光更是喜爱了几分──当天回去他就把瑶光按倒在床上滚了大半宿,直到结束之後才开始懒懒地讲解自己单独行动的内容。
“放心,不是什麽对不起的事,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你之外的女人。”
他嘴角挂著淡淡的笑容,亲吻著瑶光的头发如此说道。
“倒不如说……这也是你会乐意见到的事。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既然被你提前知道了,我也不打算隐瞒。”
“惊喜?”
“嗯,我打算……把之前你我所受的……全数加倍返还。”
瑶光慢慢地抽了一口气:“……你打算报复萨图?不……别傻了,以现在你我的实力,怎麽可能做得到,我不想我们再次被他抓住!!”
“以单体的实力当然是不可能做到,所以我才会瞒著其他人出去啊。”
“…………你去和谁见面了?”
“堕月城的人。”
瑶光再次抽气:“你是说……你想帮助堕月城的人……来对付醉夜城?”
“对一个城的城主来说,最重要的资产就是城民,没有城民贡献他们的血汗钱,城主要拿什麽来和别的势力抗衡?所以对萨图的最好的打击,自然就是摧毁他最重要的资产。”
“阿错──你……”瑶光忍不住坐起身来,“你是想引发战争!?”
“现在因为你的斩墨,其他城早就有点一致敌对醉夜城的意思了,我只需要做一根小小的导火索──”
时错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一般的狠绝的冷笑,他甚至还用轻松的语调和表情,用手指模仿了烟花爆炸的动作。
“然後──啪!……那个萨图的所有基业将毁於一旦。至於你哥哥尹流霆……看你了,如果你想要保他,我在布置行动的时候会注意一把,如果你已经对他死心失望……他好歹也是游戏参加者的一员。”
一席话,如同冰水一般浇得瑶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一个狠狠的激灵。
是啊,她这是忘记了,彻底忘记了。
时错从来不是个任由别人欺负的角色,也不可能在受到伤害後放弃回击,躲在一个旮旯里忍气吞声,一旦他有了反咬的资本,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麽让事情不了了之的。
他杀人不眨眼、打架的时候只攻不守、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为了贯彻自己的原则就算是死也不怕,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时刻都做好了燃尽自己一切的准备。或许在和瑶光相处的那些时日,他少许了解到了什麽叫蛰伏,什麽是平淡和温馨的日子──但是现在,这仅存的温暖,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他爱著瑶光,心里记挂这首领的恩情,这是他脑海中仅存的,也是全部的善意。
但是和瑶光相爱,却无法洗刷他的过去,磨灭他的本性──至少,被拿走了记忆的他,不会被轻易改变。
瑶光终於明白了──不,是正视了之前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他很爱她,他为了她曾经失去过双腿,半年间一直被屈辱地关在一间小病房挨饿,甚至为了能尽早站起来保护她,祭出了他最重要的精神财产,他凶戾狠毒却对她柔情温存,百依百顺──其实一个女人在一生中如果能获得这样一个男人倾尽一切的爱情,或许是幸运和成功的吧。
但是,不管他有多好,两人之间依旧隔著巨大的性格和观念的鸿沟。他在冰冷和扭曲的黑暗中长大,无法理解性命的重量,他喜爱拼杀带来的刺激,他会为了复仇,毫不在乎地拖醉夜城上百万人口下水,掀起战争也毫无顾忌,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就算他们俩,同样都在憎恨著萨图。
他们,从来不是同类。
他们相爱著,心在一起,但所处的世界却离开得如此之远。
瑶光想要坚守住自己的本性,直到现在依旧尝试著不向这个世界妥协,执拗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输给这个世界,但是时错却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那残酷的游戏规则,入乡随俗,顺应了那荒唐而疯狂的一切。
时错从来不是一个善类,之前不曾是,以後也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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