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白点点头,一脸我们都有共同的秘密状。
然而,手轻轻抵在xiōng口,单白忽然觉得空气那么炽热,让人一下子透不过气来。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自己除了这个玩物的命运,还算什么?
“……单白!单白!”
唐蜜不住地摇晃她,边在她耳边狂吼。
茫茫然中,单白听到有人在问——
“你和殷夺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可是她不能说。
不知道是唐蜜还是田欢问起的,单白扯开嘴角,笑意却根本不曾进入眼底。“的确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我的家人拜托他稍加关照我——仅此而已。”
上课铃响来,然而,那么欢乐的进行曲却根本没有涌入各人心底。
唐蜜与田欢怏怏不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们何时离开,单白根本没有注意。
她的心神好似在那个问题话音落地的片刻,全部被雷击一般轰然打散,完全无法聚合,脑袋里乱嗡嗡的。
她想,这真是个羞耻的问题。
呆愣愣地取出书本,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老师在上面说翻到多少多少页码。她照做,可是那些方方正正的印刷字却突然全部幻化成小蝌蚪,一个一个统统游出她的视线,她抓也抓不住。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在众人眼中就是理所当然的天之骄子,享受万众瞩目,耀眼光环加身;然而却有些人,明明战战兢兢的只为了好好活着而已,却偏要被那些所谓的人上人,踩在脚底下,嘴里啃着污泥,再难爬起身?
又是为什么,当殷夺牵着那个女人的手,旁人看了就认为是相配,而他明明那么亲昵地抱着她,在别人看来也不是她这摊牛粪糟蹋了殷夺那一株鲜花,怎么看都只能解释为她耍了某种手段才攀上了他!
“我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单白垂下头,慢慢的,慢慢的将额头抵在书桌上。她向来在课堂上不浪费一分一秒,也从不弯下那挺得笔直的瘦弱腰杆,可是这一次……她疲惫了,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紊乱的思绪。
遥遥的,有两道凌厉而得意的目光纷纷向单白的方向凌空射来,在半路中交汇,而又不约而同转开,仿佛在说:这一次,看鹿死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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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唐蜜悄悄溜了过来,满面焦急地对单白低声恳求起来:“小白,拜托……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
单白正趴在桌子上,不知是睡是醒,一时没有回应。
唐蜜忍耐不住,伸手用力推了她一下。
单白猛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带着一丝血红,眸子溜转了半天才看到桌角那蹲了一个人,差点被唐蜜吓一大跳。
“你干吗?”单白隐隐有些口气不善。
唐蜜的态度简直可以称之为低声下气, “小白……我的肩带断了啦,你看,能不能陪我到洗手间,帮我弄一下?”
单白瞄了眼。唐蜜的衣服并没有任何散乱,只是一手有些忙乱地按着左肩,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又抬头瞥了眼窗边,田欢却是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单白叹了口气,“走吧。”在桌子上趴了太久,不利于呼吸和空气流通,自己的脖子似乎也不太舒服,倒不如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换换心情。
两人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课老师告了假,便光明正大走出教室,直奔洗手间而去。
一层洗手间很大,但是里面只有三个门可用。唐蜜一走进去,当即就开始脱上衣,口中直嚷嚷:“郁闷,郁闷死啦!前天叫人运送来的新款什么质量嘛,才穿了这么一次就给我坏掉……真是恶心死了……小白,来帮我绑一下肩带。”
这时候唐蜜说话的语气重新恢复以往世家小姐的那种颐指气使,完全忘记方才低声下气哀求单白出来帮忙的可怜相了。
单白虽然不那么在乎这种事情,可仍然难免被唐蜜前后不一的态度恶心着了。走过去帮唐蜜整理肩带,发现带子上最重要的勾环坏掉了,就算勉强将肩带与内衣系在一起,那样臃肿窝囊的样子也是唐蜜根本不愿意接受的。
“怎么办?”单白站在她身后,问道。
唐蜜哭丧着脸,只能先穿好衣服。她向门边走过去,边走边道:“方才我让田欢去帮我拿一件,我看看好没好,你等我下。”
单白耸耸肩,“等拿来再说。我先回去听会课。”说着,她也准备回教室了。
然而唐蜜猛地回身,在单白快到洗手间门前时突然回手一推!单白狠狠摔在冰冷的地上,眼中愕然看到唐蜜轻轻松松甩上门扉,而后——落锁。
“小白乖啊。”唐蜜在门外咯咯直笑,无比欢畅,“姐姐先走了,你不用送了啊,姐姐会不好意思的——”
三十一话 温柔学长
洗手间一下子静寂下来,显得极为冷清。
身上磕碰到的疼痛只是其次,单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还有点晕,对于目前的情形有点状况外。
站起身才发觉臀部磕在冷硬的地步上,似乎连带着挫了腰,上下都不舒服。呲牙裂嘴地走动了几步,单白试着去拧把手,理所当然没有拧开。
她回身,四下里打量着洗手间的内部环境,却让她发现,虽然是一层的洗手间,窗户上却并未安装钢制护栏,她完全可以跳窗出去!
然而真的到了窗前向外一看,单白心凉了半截,这才明白为什么唐蜜可以放心将自己锁在这里。
洗手间窗台下的墙面砌得很高,单白自上而下地望过去,目测至少有两米的高度。而从外侧看,那墙面极为光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踩踏下脚,甚至哪怕一点点摩擦滑动的地方。再加上原本这所学院真正在教室上课的女学生极少,所以这洗手间的严密性虽然并不算高级,却也是因地制宜,简洁却有效。
单白咬咬牙,以窗台下的密封式暖气排作为踏脚,踩着攀了上去。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恐高。
哈。单白苦中作乐地想,会不会正是因为潜意识里的这个特性,所以她从没考虑过跳楼自杀这种死法?这是个问题。
然而此时,由不得她怕不怕了。她的手机乃至所有物品全都留在教室里,当初因为制服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放物品的口袋,所以才将东西都装在背包里。现在事出突然,她简直郁闷得想自杀。
小心翼翼抓紧了窗沿,她慢慢探出脑袋,霎时间只觉头晕目眩,空气似乎也较之平常冷了几分。原以为那么切近的地面,此时看起来如此陌生遥远,仿佛踏出一步,便堕入恐怖的深渊,让人胆寒。
可是不跳……又能怎样?
单白紧紧闭上眼,又倏地睁开,松开手用力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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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单白在吗?”
进行曲刚刚起了个头,殷罗便已然抵达单白的教室门外。
任课老师瞥了一眼,当即匆匆收拾课本教案,带着些许惊慌大喊一声“下课”,冲到门前匆匆忙忙跟殷罗致了一礼便溜没了影,仿佛殷罗是什么洪水猛兽。
黄昏的日光带着柔和的光晕,映入精致绝美的少年那双琉璃光华四溢的眸子,相形之下黯然失色地成了那双妖异眸子的反光布景板。
唐蜜和田欢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依旧是捋头发的捋头发,扯裙摆的扯裙摆,然后以十分娇羞的神情、无比迅捷的步伐,瞪着写满“不要怜惜我是娇花,用力地蹂躏我吧”的眸子,将殷罗细密围住。
“学长——”一拖三尺长的娇软调子,嗲的让人直发寒。
田欢将唐蜜用力拱到一边,拨弄着头发,一副成熟优雅都市新女性的做派,“殷夺学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殷罗望着眼前两个装模作样的女生,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嫌恶厌烦,但很快重归平静。他勾起唇角,完全没有任何纠正自己到底是谁的想法,笑容虽淡,在花痴眼里也足够动人了。
“我来接单白下课,请问她在吗?”
早在他刚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迅速将教室看了一遍,自是清楚得很,单白到底在不在。可是手藏在裤袋里,一遍遍按下记录她号码的快拨1,却始终无人回应,这种情况更加让他焦急。
原本还可以有另一种方法查到她的位置……可是很不幸,今天是他来接她,那把“钥匙”在哥哥手里……
“单白?”唐蜜想了想,又向单白的位置看去,疑惑地对着田欢摇头,“她不在耶……田欢,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田欢同样摇头,“不知道啊。”
殷罗客气对两个女生微微一笑,“既然单白不在,那我先走了。”
见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唐蜜田欢急忙阻在他身前。见他意味不明地挑眉,虽然他的神情平静,客套中带着疏离,但那凌厉的眼神却令两人无法不胆寒,原本做出的阻拦动作不由得缓了缓,低下头嗫嚅。
“学长……你难得来一次,我们很想见你呢……”
“学长,可不可以留下,多聊聊天……”
“两位学妹。”殷罗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作为学长,我有个很好的建议,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他的语调带着一丝笑意,唐蜜和田欢立刻高兴起来,忙不迭地点头,“要,要要要!”
殷罗微笑,“那么我的建议就是……天色不早,你们两个,‘最好’早点回去吃饭,要不然……饿着肚子,对身体可是很不利的哦……”
那么温润的语调,却隐含令人战栗的暗喻威压。唐蜜和田欢身子猛地一震,随即低头匆匆说了句“学长再见”,头也不敢回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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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白侧坐在地面上,万分艰难地将自己翻了个面,趴在地上。虽然形象不雅,可是尾椎处剧烈的疼痛令她无暇多顾,只能以如此难看的姿势,让自己舒服些。
窗户也跳了,出来了是出来了,在跳的过程中她犹记后丘肉厚,双腿落地后臀部顺势一坐……虽然很痛,可是最起码若是换了任何一种姿势,保不准她得有个什么伤残万一的。
就那么趴在地上,她用力闭上眼。
这一次,人已犯我,我又怎能不予以回礼。
白净脸那一遭她是没有办法,未能亲眼看到他们的下场。可是这对姊妹花不同,她们要阻拦她,可能会除去她,可她……反而要留着她们。
单白静静趴伏着,等待身体的痛楚慢慢过去,直到……视线中出现一双精致高档的软牛皮短靴,稳稳踩着地面,站定在她眼前。
视线慢慢向上移去,那人修长结实的双腿包裹在样式简单的长裤中,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而对方正微微抿着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那么清爽阳光的样子,与她的狼狈对比,她忽然自惭形秽地低下头,仿佛看他一眼,都是亵渎。
垂下了眼帘,仍能看到对方慢慢俯下身,屈起膝盖,语音温润清亮,含着一丝打趣,“你跳楼了?”
你才跳楼,你全家都跳楼……单白咬牙切齿地低咒,想爬起来却用力牵动了臀部那根尚在敏感疼痛的神经,不由得又是一阵无奈俯趴。
“来。”
那只宽厚的手掌极为干脆地伸到她面前,没有犹豫,没有嘲笑。单白试探地伸出手,还未碰到对方的指尖,却见那只手掌猛地向前一递,紧紧握住她的,用力一扯。
天旋地转,可是她没有头晕,那么清楚利落地感觉到自己被他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么温暖,甚至带着一丝清爽的薄荷香,梦幻的,好似她在自己最阳光灿烂的一个梦中。
“乐正骁。”
她听到自己的语音含着犹疑,却仍然坚定地吐出这个名字。
她的小脑袋抵在他xiōng前,感受到那一串串震动——他在笑,而头顶传来他轻松的语调:“哦?我这么有名么,你认识我?”
她不禁自嘲地勾起唇角。是啊,他又怎么会记得那一眼之缘,在他眼中,在众多人眼中,她也不过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小丫头,没有姿色,没有任何本钱,又怎么能奢望……会被什么人记住。
单白轻轻笑了起来,“是啊,会长大人。”
“喊声学长就可以了,不需要冠上这么大头衔。”乐正骁微笑打趣,“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真是跳楼了?”
单白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所幸是低着头,没有让他发现,“若真是跳楼,我还能有命看到你来吗?!”
他朗声大笑,“不过你还真是运气呢,我刚好巡查到这里,要不然也赶不上这么一次英雄救美。”
单白抬起头,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会长大人,您的巡查……也包括一楼的女洗手间?”
然后,果不其然看到对方绿了一半的脸。
“小丫头!”他无奈地念了她一句,当即决定此处不宜久留,“走,学长带你上药去。”
单白忙问:“去哪里?会不会太远?”她想着,殷罗说要来接她……
乐正骁神秘地眨眨眼,“上药之后,再找个地方把你卖了……”
单白反而放下心来,随意挥挥手。她心中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最初怕下课后殷罗找不到她的担心消了大半,于是决定不如跟着乐正骁见识一番。
“我可是连二两重都没有,不够你卖一斤的。”单白耸耸肩,“就算把我卖给人贩子,恐怕他们都嫌倒贴钱吧!”
乐正骁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随即哈哈大笑:“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走吧,看我会不会将你卖了赚点零花!”
三十二话 你是好人
意料之外,却有更像意料之中,乐正骁将她带到学生会室。
将她安置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乐正骁取来医药箱,挑了几样之后走到她身前。
这自然不会是给她的尊臀上药,也完全不会有这种可能。在单白跳下窗户之后,以为所伤不过是身后,不料小心刻意地保护自己,仍是挫伤了脚踝。
他蹲在地上,膝盖屈起,执起她那只伤脚剥掉鞋袜,露出里面细瘦光裸的小脚,轻轻放置在自己的膝头。
单白一震,忙不迭要缩回去,却扯痛了自己,闷哼一声。
乐正骁轻描淡写地瞄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拧开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水瓶盖。眼角瞥到她还在那里锲而不舍地缩着脚要逃跑,不禁怒从中来,呵斥一声:“别乱动!”
对于单白来说,此时的情形那叫一个尴尬。且不说两人的姿态多么暧昧,完全不符合陌生人初见,乃至男女授受不亲的标准,单看她那条完全遵守学院教义的制服裙摆,制式化的长度在膝盖上方15厘米,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裙裾轻翩的样子美则美矣,可是一坐下,总要东遮西掩地生怕走光。
待乐正骁将崭新未开封的药瓶一一拆开,单白更是无法轻易摆脱这种窘境了。他也没再说什么威胁的言语,可是那渐渐凌厉起来的眼神那么一瞄,就是群攻秒杀的效果,骇得单白在心里直嘀咕——不愧是学院之下、众人之上的会长大人啊……
单白扭扭捏捏地捏着裙角,可怜巴巴地扯着裙摆直往大腿上盖,心里可着劲儿的咒骂学院的烂品味,没事将裙子整的这么短干毛!这一坐下,裙摆立刻连个招呼都不打便更是窜上几分,再加上沙发绵软,一坐下去好像陷入棉花堆里,她真怕万一角度诡异,她的小内内就要曝光天下……
胡思乱想间,脚踝处猛地爆发一阵疼痛,惹得单白一时毫无防备,哀哀痛叫起来。
“疼……疼啊!”单白呲牙裂嘴,“我说会长大人,您能不能……唔……手下,留个情?”
未听到他的回答,只有轻轻一哼,和低沉的笑声。他的音色低沉柔和,好似大提琴的和弦,是那么动听。
单白抬眼偷偷瞧向他。他低着头,完全专注于她那只堪比鸭爪似的瘦小脚丫,劲力轻柔绵长地为她舒筋活血,做着并不符合他身份的推拿。
相比于她方才扭捏的样子,拉扯裙摆的小心眼举动,他根本正人君子多了,眼睛平常地只关注眼前一小片风景,根本没有四处乱瞄。
单白稍稍放下心。要不然怎么会是他成为学生会长,而非任何旁人,或是殷家兄弟呢,这气势,这人品,不能不令人感慨。只是这样想着,心里有一角似乎塌了下去,有点闷,有点窒息的感觉,好奇怪。
细细推拿了会,加上药酒在助力的作用下似乎火热地灼烧起来,单白渐渐感到脚踝处没有最初那么痛了,有点麻木,但是痛觉消除许多还是让人感到高兴的。
她看着自己小小的脚正被他两手捧着,细细揉捏动作,不知怎的,脸上一烫,却又一垮。她的脚,小是小,让人一手就能掌握,看起来娇小可爱,可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太瘦,脚面上细细密密凸起来的青筋那么骇人,完完全全营养不良的样子,活像是个非洲难民小孩。
所以,以前她常常被父亲骂,贱人生的一副贱样,半点福泰气都没有。父亲气极了,还会边虐打她,边骂骂咧咧说着什么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根本不像他玉树临风……
是啊,她也很怀疑,自己为什么如此黯然失色。父母结婚时留下来的小小婚照,上面那一对男女饶是以今日的审美眼光来看都是极为登对,也难怪母亲当年会不顾一切同父亲私奔。
然而,母亲的温婉美丽,父亲的高大俊美,半点都没有遗传到她身上。左邻右舍看了她,总是叹息:父母两个底子都不错,这丫头五官也挺好,怎么和在一起就成了这么一副福薄的命相?!
单白有些失神地望着他栗色的短发间那个小小的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最后一次,感到自惭形秽。
他是那么耀眼,地位如此尊贵,与她,仿佛天边与污泥的差距,是无论怎么仰望都无法比肩的存在。单白猛地缩回脚,感觉到原本推拿伤肿的手指因此一下子窜了位,重重按在她的脚面上,那么疼,可是令人清醒。
“学长……”单白尴尬地笑,掩饰着那一瞬间所带来的疼痛,“我、我好多了,还是先走了……改天再来道谢……”
乐正骁抿着嘴角,忽地伸手一拽。单白原本不太利落的起身,本就有些歪栽,这么被他一扯,更是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倒。
“啊——”
她短促地惊呼一声,双肩却被人一推,倒在沙发靠背上。
“学长……”
他唇边时时保持着的阳光微笑隐去了,瞳孔中似乎飘过一丝yīn霾,幽深的眸子忽然显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单白瞪大眼睛,只觉眼前一切都是错觉。
他离她那么近,似乎一呼一吸间都是彼此的交换,太过暧昧……
乐正骁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着她,语音平静冷淡,“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
单白轻轻喘着,以平复方才被他突然而至的举动弄乱的心跳。呼吸渐渐平顺,可是心还在忽闪忽闪地不上不下,那么纠结。听到他的问题,她有些茫然地摇头,直直望着他。
乐正骁双臂交叉xiōng前。
单白忽然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段话,曾说这种姿势,代表的是不易接近与拒绝交流的意味。
他却开口,冷笑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装得好像灰姑娘,自尊自强外加无比高傲。实际上却是极度自卑的要命,拒绝旁人的一切关心,伪装成一个长满刺的仙人球!”
单白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话勾出了火气,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她想要反驳,想要说不是她没有,可是张了张嘴,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以及好用的理由。
他仍是那么冷冷站着,说:“你可以走了。走好,不送!”
乐正骁完全没有任何逼近她的举动,可单白感觉自己像被人掐住了咽喉,窒息,完全没有放抗的能力。她怔怔的,捡起地上的鞋袜,麻木的,僵硬着动作,一点点穿好。
偶尔磕碰到自己的伤处,她也好像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疼痛,一举一动好似提线木偶,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他说让她离开,她没有反驳,也没有立场,就只有离开。
她只是害怕,也不可以吗?
在这个学校里,她轻信了两次,被捉弄了一次,每一次的下场都那么不堪,令人心寒——她还敢信谁能给她点仅有的温暖呢?
正像这么多年来度过的模式那样,给她伤害的,从来都是男人。惟有没有要求的女性关怀,才是她可以逃离可以躲避的安乐之处。
伤脚还是很痛,她踮着那只脚,用另一只保持住平衡。没有抬头,因为没有想好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干脆在离开前,她深深弯下腰,对乐正骁鞠了一躬,“谢谢学长,还有药和推拿……学长再见,我走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脚上身上的伤痛让她的行动越发艰难。可在乐正骁冷眼观望的视线中,她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简直是令人扼腕的倔强。
走到门前,单白没有转身,只是低低说道:“学长,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只是她已经无法再去相信,再去接近。
他越好,越这样疾严令色,只会让她越发疏远他。自始至终,她都认为他是映得人眼前乍亮的光华,干净,清澈,耀眼,却又温暖。
可是太过干净的事物,往往更像冬日里落下的初雪,起初看过去一片洁白,慢慢的沾上了泥,也就变得和泥一样污秽。
宁可他是枝头的一朵白梅,绽放清香却遥远非常,也不要被她搅乱,成为一摊烂泥。
她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也担不起那个罪愆。
只是她忘了,乐正骁,可是殷家兄弟口中那个生生念着的一个极亲热的名字。就算单白再怎样不愿去想,可是事实与世事,从来不会如同构想的那般无伪美丽,反而更像一个虚幻的泡沫。
泡沫上的光华如此夺目璀璨,可是……一戳即碎,然而重又产生,那么轻易。
殷夺匆匆赶来,不见殷罗的影子。冲到学生会室门外,他一把将她抱起。
“你的体质,还真是容易惹祸上身的那种……”殷夺微微叹息。
熟悉的怀抱,虽然心底死死压抑着厌烦,可是那气味,以及温度,却让此刻太过疲累的她只想紧紧依偎着,保持一个姿势,将一切都交给对方,再也不用消耗自己的丁点气力。
她闭着眼,“殷夺,走吧……我很累,也很疼。”
殷夺的目光打量着她,看到露出的小腿上,原本光洁的皮肤被擦磨出许多细小的红痕,脚踝虽然被白袜包住,却仍难掩那巨大的肿起。
用力抱起她,他皱了皱眉,音调却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谁。
“……为什么知道是我?”
单白闭着眼睛,轻轻一笑,“猜的……”
殷夺没有追问。
她却知道,如果是殷罗来了,可能怒火就会冲上三丈高了吧。而殷夺,太过冷静,显得极为诡谲,让人无法轻易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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