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蝶衣走进内屋,屋内未点灯,屋外月光映雪,反射进屋,隐约可见燕王赤裸着上身,倚坐在床上,胸膛上的伤已包扎妥当。
她想点亮油灯,李睿阻止了她,「妳过来,别点灯。」
「好。」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近床边,李睿伸手拉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是裴先生告诉妳的?」
韩蝶衣一笑,没有回答,「殿下为何连蝶衣都瞒?」
「我不想吓到妳。」李睿抚着她的脸,嗓音无比轻柔,「但妳能来,本王很高兴。」
韩蝶衣低垂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既然来了,就陪本王睡一宿吧。」李睿道。
「好。」
她之前送给李睿的佛珠尺寸不合,李睿自然不会戴在手上。现在四下黑暗,韩蝶衣也看不清他是否收在枕侧,不知他信不信佛珠的效用——
但佛珠求都求了,再说他身上煞气太重,又伤又是恶梦,有着佛法保护总是好的——
韩蝶衣犹豫了片刻,还是自怀中摸索出一串佛珠,递给李睿。
「这是?」
「蝶衣那串佛珠,殿下戴不下。这是蝶衣新求的,在佛前供了许久,还请西华寺住持加持过,能保平安。」
李睿笑了,伸出左手,「套上。」
见他爽快收下,韩蝶衣鬆了口气,为他套上佛珠,扶他躺下,再和衣在他身边睡下。
这一夜,韩蝶衣仍旧睡得不是很好,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李睿闷哼的声音。
到得天色大光,韩蝶衣终于明白李睿昨晚为何不让她点灯。
她瞪着他胸前大片血渍,讶然无声。
李睿睁开眼睛,看见她的神情,立即坐起身,拉过床边中衣披在自己身上,盖住胸口渗血的布巾,沉着声音道:「妳先回房,晚点我再去找妳。」
这就是他躲着她的原因?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他也真的把她给瞧小了——
韩蝶衣伸手取下中衣,「蝶衣为殿下换药。」
「有小顺子──」
韩蝶衣摇头,「蝶衣想看看殿下的伤势。」
李睿扭不过她的坚持,叹了口气,指示她药品所在的位置,韩蝶衣卸下布巾,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李睿的伤在左胸,有碗口般大,离心脏不过寸许,似乎比他在惠陵河所受的伤严重上许多──
「妳怕的话,让小顺子来。」
「蝶衣不怕,蝶衣只是──」心疼。
纵使韩蝶衣对李睿未生男女之情,但她对战功赫赫的燕王爷却是颇为敬重。北戎之乱是燕王平的,西岐之兵是他退的,鄱阳湖水寇是他剿的,自十三岁披战袍起,他半生戎马,功在社稽,多少黎民百姓因为他免去家破人亡之祸,太子怎能因为一己之私下这重手?
韩蝶衣觉得眼眶有泪,赶紧深吸口气,稳住情绪,迅速地为燕王换药裹伤。
但李睿对韩蝶衣将落未落的泪珠自有另一番解释——浴血沙场十数年,李睿见多了生离死别,对生命的要求其实也不多。他只希望有一天,若他战死,能有这幺一个人,会为他的死去落泪,不因为他是燕王,不因为他是将军,只因为他是李睿。
「蝶衣去唤人準备早膳。」
韩蝶衣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心中不安,一换好药便起身,李睿立即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小心伤口。」韩蝶衣不敢挣扎,乖顺地让他抱着。
李睿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髮际,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说话。
韩蝶衣候了好一阵子,终于鼓起勇气,「殿下放开蝶衣好吗?」
李睿吸着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味,心里很明白这辈子他是难以放开她了。只是自己前途未卜,真要她陪他走上这一遭?
他将她搂得更紧些,轻问:「蝶衣,太子一旦登基,妳怎幺办?」
「蝶衣不懂殿下的意思。」
李睿稍稍鬆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太子一旦登基,妳该何去何从?」
为防止藩王坐大,危害中央,皇朝体制皇子封王后,虽可领封邑税赋,但一般并不就藩,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会特令藩王就藩,离开京城。
以太子和燕王的情况,太子一旦登基,是绝不可能令李睿回到燕京。好一点的状况是将他软禁在京城里老死,糟一点的状况撤封、身死、灭门都有可能──
李睿势必曾思索过自己的结局,所以他问的不是自己怎幺办,而是她怎幺办?
韩蝶衣微笑道:「蝶衣既是燕王妃,当然是殿下在哪儿,蝶衣就在哪儿。」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李睿轻叹口气,鬆开了手,「为本王更衣。」
她说错什幺了吗?
韩蝶衣偏了下头,走向衣柜,取了件便袍出来,随口问道:「殿下今日应该不会出门吧?」
「妳想上哪儿走走吗?」李睿说道。成亲六年,难得有空暇,他是该好好陪陪她,否则怎能怪人家说不出他想听的答案?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出门?
韩蝶衣闻言,回身,瞪眼。
「怎幺了?今天天气似乎不错,不想上哪儿走走吗?」李睿不明所以地问。
韩蝶衣见他神情言语,知道他压根不觉撑着这样的身子出门有何不对,忍不住深吸口气,提醒自己保持温柔淡定,上官硕阳说了,男人就喜欢女人性子温婉——
「殿下身上有伤,若是没有急迫公事,自是得留在家中好好休养。」韩蝶衣拿着袍子走近他,语气平和,「上官家的约,蝶衣也去回掉好吗?」
李睿摇头,「夜长梦多,这约推不得。」他穿上袍子,低头看她,眸色温柔,「我难得得空,真不陪本王出去?」
「不去。殿下也别去。」韩蝶衣认真地说。
李睿笑了,「我留在府中,也是会有人登门拜访的。」
「可以请顺总管闭门谢客。」这又不困难。
「年节时分,闭门谢客可得有个好理由。」李睿说道。
这倒也是,毕竟他是朝堂红人。
「就说殿下病了,」韩蝶衣想了一下,「得了风寒,下不了床。」
李睿大笑出声,不意扯疼了伤口,蹙了下眉,韩蝶衣慌忙扶了下他,见他无事,又忍不住赏他一记白眼。
李睿忍着笑,道:「本王这身子,说染了风寒,下不了床,那得是多重的风寒?不会有人信的,除非──」
「除非什幺?」
李睿唇角跃上一抹顽皮的笑,「除非王妃陪在本王房中,大伙自然明白为何下不床。」
登徒子!
韩蝶衣怔了一下,才会意过来,立即赤红了双颊,「蝶衣告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