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季,每天清晨三点起床,我爸爸准时喊我起来,天不亮我就与朱大夫的父亲(当年六十几岁,背有些驼),俩人拉着爬犁、带着斧头和小歪把子锯在山坡上一前一后走着。清晨三四点的东北,要过两三个小时天才灰蒙蒙的亮起来,两人相距有十来米,但天非常黑什么也看不到,周围在夜幕中屹立的树木一棵一棵无声无息地擦肩而过,墨绿的松树枝上被薄薄厚厚的积雪压着,整个森林是寂静无声。俩人在一起还能壮壮胆,每隔一会儿,背躬的很厉害的朱爷爷就大声拉长音喊道:“小军……”,我听到就回一声:“朱爷……”,喊声在空旷的、异常寂静的森林中来回震荡着,甚至会看到小树枝上的雪会被震落。我俩在雪地上的树林中这么走着,基本上都是上坡的山路,这样走约四五十分钟后,就到了收集做为烧柴的木头目的地。我们分别把枯死的树(不能要活树因为它是水分大、重量重,难以烧火,这树基本上是立木)伐倒后,再用锯截成约两三米长的段,再用斧头砍去它的枝桠,把整理好的干木材放到爬犁上,都是比较粗壮的树干,用绳子捆扎到爬犁上,我们就可以拉着回家了。回家的路上都是是下坡路,有时碰上有些坡度的沟沟坎坎时,我们爷俩还能互相帮忙推推拉拉,约两个小时拉两趟后,天已大亮,家里该吃早饭了。吃完早饭再去拉,白天的森林里,白雪衬映着深绿色的树木,小树和树冠的叶子上挂着雪白的冰霜,不时,松树冠上的小黑松鼠活泼可爱地跳来跳去。一见人,它就突然趴在树身上一动也不动,与人四眼相对,静静地凝视着你,松鼠黑黑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定定地望着你,人在树下只能无奈地看着它,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待人走了它就好像是解放了似的再开始办它的事情。深林中的小鸟在欢快得鸣叫着,灰色的“铁嘴拉子”在枝叶茂盛(冬季的常绿树种)树冠之间飞来飞去地觅食。我呼吸着这清新、凉爽的冷空气,它带有大森林中令人舒适、富含氧气的气味,在这寂静、空旷无人的原始林中,鸟儿是多么自由快乐,可以在树木中穿梭飞翔。松鼠是多么清闲自在,可以独往独来地选择栖息树木,只有这种生灵与生灵之间的交流,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生命的存在……
一次,我和爸爸上山一起拉柴禾(就是木材,锯成段劈成块我们那里叫柈子,用来烧火取暖),遇到了一棵大的枯立木,多大呢,这棵枯立木被雷击断,只剩半截,已经干枯了,是棵鱼鳞松,径粗很大两个大人无法合抱,用歪把子锯只能转圈锯、就这样两个人轮换整整锯了两天,爸爸上班后我又用了一星期时间才把它们锯断分很多次拉回了家。在往家拉运的过程中,我的好朋友(他大我两岁)刘宪江我俩互相协助,中途有一个上坡,俩人必须要用吃奶的劲儿才能拉过去,有时帮忙的人几乎要与地面平形成三十度角才可用上劲儿,此时我真正的感到两个人的合力有时大的惊人!以后的事情也是这样,在困难的时候,处于同样环境的朋友,其互相协助能力也是强大的。
刘宪江的父亲有点儿意思,他父亲结婚早(娶的媳妇比他大得多),叫刘玉佩,他父亲的年龄仅比刘宪江大十六岁,这个刘玉佩被老婆宠惯了,他是道班工人。不忙于工作时属于游手好闲的人,天天业余时间无事可干。二所是在深山老林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晚间吃完饭后经常到别人家串儿门。一次他有一我们县里开汽车的朋友来他家喝酒,席间就有点喝多他吹了吹牛,说是他家柈子是如何的多,儿子天天给拉,多的用不完。于是这朋友就顺着酒劲儿说,那就给我几个“柈子”吧,然后就喊人把“柈子”装上了车(一卡车一般要装四到六个柈子,每一个柈子用锯截成五六十公分长后劈成块能码成一米高四米长的一溜)。这时他的老婆不干了,对他和那些朋友大吵大闹,说到:“这人交什么朋友,儿子拉柈子累的拼死拼活,穿的都是破烂衣服,你也不管,辛辛苦苦拉了这些柈子要送给人,这交得是什么朋友”,硬是没让给朋友装上车,非让人家给卸下来,到底给卸了下来,弄的大家非常尴尬。
就这样一天复一天,一个冬季拉的木头已堆积如山,像我这样一个半大孩子在寒假天天拉的烧柴,已经远远超过了烧火做饭取暖的需要。但是要烧火还有一道工序,就是把木头变成“柈子”还需要下功夫,先锯成约六十公分长的段儿,再用斧头劈成可烧的“柈子”,把这样加工后的木材码成一个整整齐齐的“柈子”(四米长、一米高),这样便可以卖给别人或者自己家里烧火了。记得开始最多时家里可存有二十几个柈子,在屋外整齐地堆放一大片,连小院的院墙也是由柈子垒成的。每天晚间,我便拿着大歪把子锯(一种单人使用的锯)和大斧头去锯木头和劈“柈子”。一人独自锯木头的时候,可以用很多时间来思考人生,我十三周岁了,这个时间可以思考各种事情。用歪把子锯一拉一推,锯断一根木头要用十几分钟,推要使用技巧,拉必须用力往回使劲,一连几个小时重复着这些枯燥无味的动作,这些时间足以让我动脑筋考虑问题。那时还没到思考人生的时候,只是想着眼前的具体的事情。一次,歪把子锯在锯断木头的时候,那断的木材竟把锯身给压断了,这真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当时一把歪把锯要八元钱才能买到,八元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几乎相当于我在稻田村上学一个月的伙食费。但我当时想要抓紧干活把它挣回来,我爸爸只训了我一顿做罢,不过,大概家里并不大缺钱,每年那堆放的二十多个“柈子”却最终永远也没卖。
寒假期间还有一件可做的事情,就是“拣松子”(把松树落下的松果收集起来,再把其中的松子取出)。在冬季,这倒是一件比较快乐的事,一般来说深秋收松果,冬季比较少,冬天,大雪厚厚盖了一层,松果已无影无踪,其实不然,冬天在下雪的树林中落的松果更好捡。每天早上,我提个柳条编的篮子背个麻袋上山了,来到松树下见到白皑皑的积雪中一个个雪洞时,那是松果落下砸到深雪中留下的痕迹,只需用脚尖一踢,一个沾满雪的松果便飞了出来。一个寒假结束时,我的棉胶鞋前头已经被踢得破烂不堪,无法再穿,我爸爸只好用一大块橡胶片剪成半圆形,前部的半圆部分用胶水与鞋的橡胶部分粘住,后面的齐头部分再用线缝上,这是当时流行的修鞋方法,一双可穿的“新鞋”又能穿好长时间。一天下来,我一个人就能捡到多半麻袋松果,打成松子,也合十几斤,可买六七元钱,也相当于爸爸几天的工资呢,那时爸爸的工资每天两元钱,那时我在二所过寒假真是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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