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材开始运输了。用牛车一趟趟装车运回,我赶着车在公路上拉运木材,过去东北有句俗话,贬低老、破、烂的装置是:“老牛、破车、疙瘩套”,说是一头老牛,拉的是一驾破烂不堪的车,身上的牛套,则是断了又断、被接的难以入目的一个个疙瘩。我这驾小牛车却不是,那个小黑牛极为老实、肯干、它默默无声、任劳任怨、我驾驭着它,一位学校原来赶车的老农开始认真地教了教我,由不会到会。我慢慢地得心应手,用“驾”、“喔”、“吁”这三个口令可以指挥牛的前进、转方向和停止,“驾”就是开始走了,往前走的意思,“喔”是调转方向的意思,“吁”是站住、或停止的口令。我赶着牛车一趟又一趟地往学校运着木材,稻田大桥距离学校大概三公里,赶着牛车慢慢地在公路上走着,也就离学校两公里多,公路的两旁都是广阔的东北草原。塔头草原上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黄色的是“黄花菜”的花、红色的叫百合花,它的根部如蒜瓣一样、是百合科的块茎类植物;蓝色的叫紫罗兰,它的颜色如同我们用的钢笔水那样是瓦蓝瓦蓝的北京蓝,我们俗称“钢笔水”花;还有无数不知名的白色的小花,这些颜色各异的不同花卉,东一丛、西一簇,她们的花香、她们的色彩随风摇荡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从草原上刮来的微微秋风,轻轻的吹拂着我的脸庞。牛儿在四平八稳、慢悠悠地踱着方步,牛尾在东一下、西一下甩动着,偶尔有几个东北草原特有的大牛虻(东北话俗称:瞎蠓)飞到牛儿的背部来叮咬它,被牛儿的尾巴几下抽得抱头鼠窜。这种牛虻的大小有人的小指肚那么大,嘴部有着非常尖锐的器官,即使牛皮也能叮透吸血,偶尔也能叮咬人,那才可怕,叮上人要一掌拍死它,否则会瞬间腹部吸满血,手掌打过去会显出一片鲜血,如同人受伤出血一般,牛虻在人们的相声中又称为“刨锛儿”,这名词也形容得好,形容一口下去要掉块肉。
树木终于运回来了,立柱竖好可以垒墙了。它的下面垫着大块的扁平石块,学校又拉来大批的“柈子”,用于代替砖来垒墙,于是校方动员了一切人员干活,垒墙需要大量的人力,要有挖土的、运土和泥的、运“柈子”的,“柈子”的长度也要用锯改短一些,好像是三十公分长,用“柈子”垒墙可能是黑龙江的特色,过去在农村,此方法取材方便又可冬季保暖。方法是摆一层短“柈子”放一层和好的稠泥,当然最关键的工序还是垒墙的,垒墙主要靠经验,是个技术活,需要年龄大些的学生来做,我们几个人自然是首当其冲,和泥这活儿也累,要些有力气的学生。于是,大批的学生用上了,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有各种人流,有运土的、运“柈子”的、运泥的、和泥的、垒墙的,连一年级的小学生也动员上了,你大舅所在的一年级小学生也来了,他们运土的运土、运柈子的运柈子,运土时有的用篮子、有的用书包,我看到你大舅就双手端捧个盛满土的书包跌跌撞撞、蹒蹒跚跚的跟着一年级地队伍干活,就像一队搬家的蚂蚁那样。我是高年级七年级的,当然是在垒墙的最主要的工序。垒墙开始了,我干得又快,垒得又整齐,每一块都左看看右看看,站在搭的跳板上不愿意下来,一上午垒了约四平方米的面积,程老师又夸奖又称赞。但叼着烟卷、给我们示范的贫下中农代表老农民却摇了摇头,说:“好看是好看,就垒得是太整齐了”。结果是他说的正着,中午吃完饭回来下午一去,不料想看到上午垒的墙全垮倒了。尹校长大为光火,召开了现场会,进行总结。因为我表现得太突出,有的班主任还嫉妒我,私下里说:“可能黄新军这个学生的家庭成分不好,有没有想到他搞破坏的可能,班主任程老师就庇护他,还表扬他呢”,这样的话传到了我耳朵里,对我打击非常大,即使是背后议论也受不了,背后还哭了一次,这是因家庭成分受到的第二次打击,第一次是在明德村,因当不上“红卫兵”而哭过。但干还是要干,总结就总结,的确是垒得太好看了,太整齐了。这垒墙不能太直、太平,“柈子”墙一面太平整,垒多了容易偏倒、不平衡,老农又指导了一番。实际上,这次垒墙的不公平对待,也是我跑到县里上学的一个重要因素。墙垒好了,以后的上梁、上屋盖、再铺油毡纸、抹墙,是直到最后的几个工序,同时外面抹墙是最后的一道工序,那时的油毡纸算是中国农村新用的,尹校长拿来一卷卷油毡纸,大家非常兴奋,这一天终于到来了,我一边用细灰条(二公分乘零点五公分乘一点五米的木条)蹲在屋顶上钉油毡纸,一边站在高高的新屋顶上,心中默默地说:不要忘记,这个学校,是七年级的我们建设的,伟大的七年级,永远难忘的七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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