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语洛神 五章
「少夫人,这是妳要的花材。」如意将今早从外头送来的大把花材搬至房里,正巧看见执着绣线发呆的甄宓。
「啊,放着就行了。」北方夏短冬长,时节缓缓步入秋季,她正把握着最后时机,认真的裁一件衣裳给子桓。
可不知道怎地,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无法宁定心神下来将事情做好。
而且,打从那日夜晚,她赠给子建一曲之后,这幺多天,他们俩人没再有机会「相见」,之前总是不经意的,彼此即会入了对方的梦,可现在不管她再怎幺期盼着,想入梦也是越来越难。
同住一个屋檐之下,她俩一个人在东北角,一人在厅堂偏房处,就算是要「偶遇」也是不容易的,以前一个人在东一个人在西,就没有偶遇的机会,现下更是难如登天。
她担心他。
即使自己已经成了子桓的妻,更是他的兄嫂,可他那日,脸上哀痛欲绝的表情,太沉太沉;或许无法入梦,可她总是能够将他心底的感受同样反映在自己身上,最近这些日子,心口总是沉甸甸的,像是一口气郁在胸中,嚥也嚥不下,呼出也没法子,总之,难过的紧。
或许这就是子建现在心底的写照?她不知道,但她俩奇妙的缘分让她不禁停下手边的事情猜想。
老实说,她想问的,不能入梦在生活上更是无法见上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透过下人之间的耳语,或许可以探听到一些有关于子建的消息,现下的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只可惜如意与她不贴心,她左思右想,总是想不到个正当理由来将如意遣散,要是她将探听子建消息的事情託给如意,如意又去告诉子桓,这样只怕更造成两兄弟的嫌隙。
难,可真难。樱唇微张,是为这最后一波夏的骄阳吐出一口闷在体内的热气,也是为自己无法想到更好的方法而无奈着。
「少夫人,您最近心口还疼吗?」之前少夫人曾经跟她提过,当时她还建议少夫人看看要不要请大夫或是报告世子,可她仅轻笑婉拒,但如意可也不是省油的灯,细心的她发现这个老毛病还是常在少夫人身上看见。
「还好。」暂时将手上的绣线收拾,甄宓将窗台边前些日子的作品给拿起,而后拿着剪子,準备朝地上的新鲜花材动刀。
「真的吗?若是真的不舒服可要说,如意会立刻给夫人请大夫去。」
「是谁需要请大夫?」刚从外头回来的子桓只听见如意的语尾,挑着眉向如意询问。
「啊,世子?」如意赶紧朝子桓福了福。
「免礼。」子桓看见地上的花材,「少夫人想要的花材可都到了?」如意点点头。「下去忙妳的吧。」
如意点了点头,知道世子跟少夫人在一起时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便识相的离开了。
「今儿个怎幺这幺早?」甄宓略感不解的看着他,但还是习惯性的走近替他褪下身上的朝服。
「给子建一些学习机会。」子桓轻描淡写的说,那些昔日躲在他与爹亲后面的弟弟们,他总算是看见他们一个个成长,成熟的可以替他们家、替国分担一些事务了,说到这个,他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愉快。
她拉袖的玉手轻颤了一下,而后迅速掩饰她瞬间的失神,「那很好啊,以后爹跟你就可以轻鬆一些了。」她绽出轻笑,将他的朝服重新拉整,妥善收好,再拿出一袭夏衫,正转过身子打算让他换上,却冷不防的从身后给子桓一把抱住。
「子桓?」拿着衣裳的她有些羞涩的朝身后的丈夫低喊。
修长的手指在她那柔细纤雅的颈项间点弄着,轻滑过那美丽锁骨,他低醇嗓音在她耳边轻唤,「今天的妳特别美。」今天的她罩着一件轻柔绸衣,剩下的就是那带着精緻绣工的白色抹胸,妩媚迷人,惹得他好不心痒。
甄宓搁下衣裳,按住那双意图不轨的手,转身媚笑,「子桓,处理政事应该很累了吧?」她拉着他仅着单衣的领口。
「看见妳,什幺累也都消了。」他不以为意的笑着。
「那……在躺到床榻上之前,妾身能不能要你帮个忙?」滴溜溜的眼儿一转,甄宓一只手绕到他身后,将两人的距离贴的更近。
「但说无妨。」他直视着她那千娇百媚的眼儿,嗓音早已似蜜似糖,浓得紧贴。
扣在他腰际的手突然一扯,仅着单衣的他腰间的腰带倏地鬆开,甄宓笑得得意,拿起桌上的夏衫往子桓身上一抛,而后绕过木桌,跑到门口,「那就请你自己换上衣裳,妾身这次不代劳了!」她将子桓脸上的错愕尽收眼底,而后笑着跑离属于他俩的厢房。
「宓儿,妳会付出代价的……」笑得无奈,子桓如今也只能做出这种无力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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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桓,你觉得这比较好看,还是这个?」甄宓手执两支玉梳,一支通体翠绿的青玉梳与质地温润的象牙梳,两支不分高下,瞧了半天还是难以抉择,只好求助于后头站立良久的夫君。
子桓仔细一看,老实说……他实在很想跟她的爱妻讲明,这两把梳子的品质都不是很好,她想要,他可以拿出一大堆给她,但是……看着她那双充满希冀神采的美眸,他这个做夫君的怎捨得扫她的兴?
正巧这时老闆开口了,「夫人您好眼力啊!这两把梳子皆为上上之品,夫人又有这样美丽的髮丝儿,用这整理是最好不过了。」他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看到两人身着华服之后,更是慇勤招呼。
「两把都买不好吗?」子桓看她似乎都很喜欢,当然老闆更是频频点头,不停插嘴的下场就是换来子桓毫不留情的狠瞪。
「我跟我妻子说话,不是跟你。」这一瞪瞬间让犹自老王卖瓜的老闆霎时噤若寒蝉。
视线回到甄宓身上,眼神瞬间放得似水一般柔,「嗯?」
「一把就好了。」甄宓摇头,虽然她知道这点钱对他来说势必不算什幺,可是能省则省。
「那就这把吧。」他对玉啊古董的也不是很能理解,不过看上去还是这把白净的象牙梳适合他的宓儿。
付了帐,两人又随手在路旁拿了一把纸伞,好避避头顶上毒辣骄阳。
睁大眼睛,看看眼前的许昌街头,不一样,跟在梦境中的不一样,子建跟她一同出游那次,四周都是云雾,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的,他跟她在梦境中相遇,没有现在这幺多与他们同样站在青石路上,逛着两旁摊贩的市井小民,也没有耳边听见的,此起彼落的叫卖声,更没有晒在身上,日头的热意。
可在梦里,他的情感又是那样的真,这要让她如何将他就这样当做梦境一场而遗忘呢?即使,她已经许多天来没有在梦里见过他,即使她在子桓说出他在朝上学习之前,她并没有得到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她不确定他是否,会像这些日子以来的自己一样,总是因为想起那天他的表情而呆楞好一阵子,或是心口老是觉得喘不过气来,他知道他对她的影响是很大的吗?
「宓儿,听如意说,妳在府里生活有时候会觉得有些无趣,是吗?」他替她撑伞,为她挡开朝她拥来的人潮,顺势在她耳边问道。
「还好,妾身倒还有不少事情可以做。」甄宓耸肩,她在曹家,算算时间也将近半年了,已经生活出自己的步调,虽然……可以交心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原谅我没有办法时时在妳身边陪妳。」子桓看着她,看见眼前的美人以那双晶灿美眸回望着他,而后芳唇漾开轻笑。
「这句话你说过不下十次。」她与他同时停下脚步,一同站在如河道一般的人群之间,人来人往的街道彷彿快将他们手上的伞给沖毁。
可她们都不在乎,像是她们都看见了彼此眼底的傲然与豪气,有如置身在茫茫大川之间的危石之上却面不改色。
「听见如意这幺说时,我不知道我还可以为妳做什幺?」他曹子桓,或许将她掳来此等手段,是有些不光采。
可谁又说,用不正当的手段将她掳来,他对她的爱就一定是假的呢?
「这样子已经很好。」甄宓将几绺不听话的髮丝勾至耳后,此时一阵凉风吹来,透人心脾。
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就是因为这样,他不知要用什幺方式,才能表达出他对她的心意。
「让几个好脾性的官家夫人邀来我们家走走,陪妳聊聊天妳觉得怎幺样?」他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两双手缠捲交握,十指密合,道尽两人情意。
她需要个伴,他是这样想的,如果找几个王公大臣的夫人或是闺女来陪她,或许他就不会看见,那双凤眼中沉静甚至略带无趣的表情。
「好啊,你替我安排看看。」甄宓倒是没有反对这个建议。
她笑着接过他的伞,迎着微风,留下两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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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可思议吧?
从一开始的恨他,之后到许昌来,这一路上的怕,慢慢转变成,现在的倾心。
为什幺会变成这样的?或许是因为他的用心,打动了她也说不一定,他对她很好,偶尔还是会显露出本性当中那邪气而霸道的味儿,可在感情上,除了一开始的强掳,他没再多强迫她接受什幺,为了她,他甚至还找到了那天早上被她遣散的袁家的下人,就为了知道她的喜好,当然,这些是如意跟她讲的,或许如意在他们两人的感情上也有推波助澜的效果也不一定?
那天奶奶被曹军士兵带走之后,包括其他的袁氏遗族,甚至是她的亲生父母,听说他全都将他们照料的好好的,她不晓得此举究竟是为了拢络民心,还是有什幺其他意图,可是他在她面前说:「这是我替妳做的。」
他不让她见他们,因为他要她别去想以前的事情,因此每一、两个月给他们通一封书信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
可是当她欣喜的提起笔写了第一封信给了她的爹娘,问问他们的近况时,得来的却全是对她的辱骂,认定她此举是败坏了她甄家的门风,她们甄家不需要一个已经卖给曹贼的女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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