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抗旨(下)》
在南镶华和宫正步行迈向大殿之时,外头漫天飞舞的雪依然持续下个不停。
宏伟的黄檐朱漆大殿前是一长排的灰石阶梯,被积雪覆盖的地方已被宫里的小厮给扫出了一条道路来,可上头裸露的石砖地依然湿漉漉的,南镶华得稍稍撩起裙襬才不会有失足之虑。
等他们终于爬上了那排湿漉漉的阶梯,所见的是两扇紧掩的镶金门板,大门前纷纷站着身穿厚重盔甲的侍卫,宫正带着南镶华从容越过他们,才见里头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迎了过来。
「宫大人来此是所谓何事?」那太监显然只认得宫正,不认得南镶华这个新官,只一个劲儿的朝他点头哈腰道。
「我们有要事要见见皇上,还请公公通报一声。」宫正沉着声线,语气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压迫。
那太监似乎没听出宫正声线里的暗示,只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皇上这刻正在里头处理公文呢,奴才认为两位大人要是明日再来会好些。」
见此,南镶华急了,「公公就通融一下吧,我们是真有急事要见皇上,如若不然,我们也不敢在这刻前来打扰啊。」
正当南镶华苦苦哀求,一只温暖的手心压在她的肩头上,她顿时一怔,回过头来便看见墨越言不知何时已在大殿前方的空地下了代步轿子,踩雪走了过来,温和一笑道,「才想说妳为何还杵在外头不进去,难不成是这位公公不肯给我太子爷赏脸幺?连进去通报一声都不肯。」
那太监一看是太子爷,又听他虽然语气温和,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他这奴才,不禁吓得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进去替太子爷通报!」
南镶华看他吓得落荒而逃的模样,再看看身后墨越言笑的一脸无害的表情,冷汗不禁滴呀滴,心道这太子哥哥果然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待有人出来请他们进去,南镶华才提了气,随着宫正和墨越言跨进了沾染着些许湿气的门槛。
金碧辉煌的殿内被人烤的暖烘烘的,银白色的炭块在炉子里头被火舌烧的叱叱作响,南镶华这才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藏在袖带里,把被冻的发紫的指尖探了出去,感受里头暖人的温度。
「曹公公。」宫正的一声叫唤扯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怔怔的看向眼前把那道圣旨传进她家门内的曹公公,过了好半晌才勉强扯出一抹笑,跟着宫正朝他问候了一声。
曹公公依然微笑着和他们点点头,好似昨日下午那混乱的情景不曾在他眼前发生过一样,而他显然是明白了他们来此的目的,看了墨越言一眼后便颔首作了一揖,「大人请稍等。」
南镶华望了宫正一眼,宫正也朝她看来,对她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片刻,南镶华试图安抚自己紊乱的一心,尽量不去想自己如此做可能遭遇的后果,直到曹公公的一声「大人这边请」刺进了她耳里,才让她猛然惊神。
在走进去之前,南镶华回过头,见墨越言没有要跟进来的意思,紧绷的情绪登时放鬆了大半,心想看来太子哥哥目前还没有要揭露她的意思,于是她便再一次谢过了墨越言,回过身跟上了宫正。
看着她朝自己回眸一笑的模样,墨越言的眸色由淡转浓,化为唇角一笑。
当南镶华一踏入勤政殿之时,里头压抑的气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好在此刻宫正有陪在她身旁,要不然她真想就此逃离此地。
厅内一室明亮,地上铺的丝绒地毯比太子殿内的还精緻细腻,只见一只四角高矗的描金木案横在正中央,上头层层叠叠堆满待批文卷,一旁陈列了一架极好的玉管毛笔,极好的砚台,和几枚祥云状的纸镇,亮闪闪的模样彷若纯银。
南镶华没胆去瞄那位上的人,只跟着宫正一个咕咚就跪了下去,眼里所填的只有那双考究的绣金黑靴。
「臣等叩见皇上。」她和宫正齐一说道,脑袋瓜子贴在地儿上。
面前的人先是沉默了半晌,才拉起一声低沉低沉的语调,带着哑音道,「起吧。」
「谢皇上。」二人再度直起了身子,可当她望向面前的人时,一股震慑蓦地让她僵在了原地。
在她面前,那本该是英气逼人、丰神朗朗的九五之尊,此刻却是鬓髮欲渐斑白,两颊消瘦的模样。
他面露威仪之相却显疲惫之色,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厉色未减半分。
南镶华强压下心头那一股酸涩,垂眸不语。
「怎幺,难不成那道圣旨里头有二位不解之处?」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微微阖眼,缓道。
宫正微微一躬身,代南镶华开了口,「回皇上,那道圣旨里字字皆是皇上亲口讽喻,臣怎敢有不解之处?臣就是读懂了,才来见皇上的。」
「哦?既是如此,你们又有何事急着来见朕?」
「臣希望??皇上能撤回那道圣旨。」说话的依然是宫正,南镶华在一旁不住眼眶泛红,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宫正,若是他因为此事而有了什幺万一,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意识到自己眼眶儿发热,她忙眨了眨眼里的湿润,低垂着脑袋,等着皇上的反应。
「撤回?」男子睁了眼睛,鹰目一般的凌厉视线扫过他们两人,「你们想抗旨?」
偌大的厅内,本就压抑的气氛此刻越渐沉重。
「臣岂敢违抗圣意?只是臣和南姑娘从来都只是同僚关係,不曾想过成亲一事,况且皇上也知晓,臣是一个寡情薄意之人,实在没想过和任一女子共结连理,臣只求皇上能接受我们的请求。」
南镶华听着宫正的说词,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嚐到一丝血腥味,才蓦地鬆开。
「恐怕你们两人心思各异吧?」过了一阵,男子稍稍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望向宫正,「朕记得当初让她取代宋书位子的,似乎是你吧?」
闻言,南镶华猛地愣了住,抬眼望向宫正,只见他淡漠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没有回话。
??当初,让她成为他贴身秘书的,是宫正自己幺?
南镶华神色一敛,她早知道宫正对自己的意思,因此当她得知这个事实的瞬间,心里头并没有讶异太久,真正啃食她内心的,只有心酸,于是她张口道,「皇上,臣能否单独和您谈谈?」
话一出口,宫正立刻瞠大眸子朝她看来,不待他有所反应,皇上便望了南镶华一眼,应允的点了点头。
宫正本想开口辩驳,可既然皇上已经应允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幺。
在走出殿外之前,宫正微微把目光掠向南镶华,却见她脸上毫无退却之情,那双总是盈满倔强之气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坚决,见此,他垂了眸,随着一旁的太监迈出了勤政殿。
于是偌大的厅室里头,只剩下她和皇上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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