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夜空气。“我也喜欢走路。”他说。“我去跟妈妈说一声你先上车去找好位子。”
他们没有乘多远的路。街车过了一个街区就朝东转入百老街然后堂皇地穿过宁静的市区直抵百老街头的邮政大楼前面。人们乘着晚会的余兴在街车上继续欢乐、喧闹。当街车摇摇晃晃地拐过街角时三个笑逐颜开的男人带头唱起一歌拥挤的车厢内几乎每个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哦!岩石岛线最好的路线!岩石岛线开往……”这场演唱虽从音乐的角度而言尚有诸多缺憾但演唱者既不知道也不在意。斯佳丽和瑞特也和其他人一样大声地唱着。在他们下车后每当合唱重新开始时她仍继续加入一起唱。“快去车站买票乘坐岩石岛线。”瑞特与另外三名志愿者帮着车夫为马解下套具把它们牵到街车的另一头重新套上车然后目送他们沿着百老街折回会议街直至终点站。当街车载着唱歌的人们离开时他们也挥手向人们告别高叫着“晚安”。
“你认为他们会唱别的什么歌吗?”斯佳丽问。
瑞特笑了。“他们连那歌都不会唱而且不瞒你说我也不会。
但这似乎无关紧要。”
斯佳丽格格地笑了起来旋即用手捂住了嘴。因为《岩石岛线》的歌声渐远后她的笑声听上去格外响亮。她注视着光亮的街车越来越小时停时开最后消失在转角处。邮局前的街灯照射范围之外的地方显得非常宁静、幽暗。一阵轻风吹拂起她围巾的穗须。空气柔和散着芳香。“真暖和啊!”她轻声对瑞特说。
他喃喃地出一个肯定的声音然后掏出表袋里的怀表举到灯光下。“你听”他轻轻他说。
斯佳丽竖耳倾听。四周一片寂静。她屏住呼吸更加凝神地细听。
“听好!”瑞特说。圣米迎勒教堂的钟声响了一下、两下在暖夜中余音镣绕不去。“两点半罗!”瑞特赞同他说将怀表放回表袋中。
他们俩都喝了不少鸡尾酒都处在那种所谓“飘飘然的”兴奋状态之中觉得一切都有些放大了。夜色更深了空气更暖和了气氛更宁静了对此良宵的回忆比舞会本身更令人感到惬意。两人都感到一种宁静、光的内在幸福。斯佳丽开心地打了个哈欠一只手勾住了瑞特的手肘。他们一语未地步入黑暗开始朝家走去。在砖砌的人行道上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建筑物之间显得格外响。斯佳丽忐忑不安地左右瞧着还侧过头去望着邮局阴森森的黑影其实什么也辨别不出。好静啊她想仿佛地球表面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瑞特高大的身影也是黑暗的一部分他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他那件黑色的短披风。斯佳丽更紧地勾住了他肘关节上方的臂弯。这手臂结实而有力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才有的强壮的手臂。她向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一些。她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感受到他身体的厚实和力量。
“今晚的舞会简直棒极了呕?”她的声音太大产生了回音听在她耳里反而有些奇怪。“一想到那个一脸不屑的汉娜我真想大笑。天哪!她一感受到南方人怎样对待黑人时立刻别过头去我还以为她会逃之夭夭呢!”
瑞特格格地笑了。“可怜的汉娜”他说“可能她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这么高兴地感到自己有多么迷人、多么聪明机智了。汤森也绝不是傻瓜。他告诉我他要搬回南方来住。这次来访的好印象也许能让汉娜点头同意。这个时候费城的积雪有一英尺深呢。”斯佳丽对着温暖的黑暗轻声笑了起来而后绽开了满意的微笑。当她和瑞特走过下一个街灯的光线时她看到他也在微笑。此时无声胜有声。能悠闲地并肩漫步、一起欢笑双双感觉良好这就足够了。
他们的路线带着他们走过码头。人行道毗连着一长排的船具商店这都是一些狭小的建筑物街面商店的窗板都紧闭着而上方住家的窗子则一片漆黑。在这温暖如夏的夜晚大部分窗子都敞开着。一只狗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意兴阑珊地叫了起来。瑞特出声叫它住嘴声音却很弱。狗呜呜地低叫一声随即便安静了。
他们经过间距很宽的街灯向前走着。瑞特自动调整着自己的阔步以适应斯佳丽较小的步幅。鞋后跟踏在砖上的声音遂成了单音的喀哒、喀哒声——表明了此时此刻令人欣慰的和谐一致。
一盏街灯早已熄灭。在这一片漆黑中斯佳丽次注意到天空竟是如此地近天上闪烁的星星比她记忆中的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其中有一颗星星看上去几乎伸手可及。“瑞特看看天空”她柔声他说。
“星星看起来离我们好近。”瑞特停下脚步把手盖在她的手上示意她也停下。“那是因为海的关系”他说他的声音低沉而亲切。“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仓库附近只有海水。仔细听你可以听到海水在呼吸。”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斯佳丽仔细倾听着。海水正有节奏地拍打着他们看不见的防波堤那拍击声变得隐约可闻然后渐渐地越来越大真到后来她感到诧异怎么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听到呢接着另一种声音融入潮汐的音律。
那是一声调微弱而高低抑扬的乐曲其音色的纯净竟使泪水莫名地涌上她的眼眶。
“你听到没有?”她惶恐地问。难道这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了。那是泊船上一个思乡的水手吹的。这曲子叫《穿过辽阔的密苏里》。这种与笛声类似的口哨声是水手们明的。有些水手特别有音乐天才。他一定是在守夜。瞧索具上有一盏灯船就停泊在那儿。灯的作用是警告别的船只她正停泊在此但他们总还是安排一个人守夜以便注视着任何船只靠近。像这条忙碌的河道也许会同时齐进两艘船;而且总有一些熟悉这条河的小船趁晚上没人看到的时候闯进来。”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理由多着呢正当的不正当的都有那就要看谁在说罗!”瑞特的口气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着斯佳丽在说。
斯佳丽看着他但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她再转过头去看着那被她误认为是一颗星星的船灯倾听着潮水声和那位不知名的水手的思乡曲。远处传来圣米迎勒教堂两点三刻的钟声。
斯佳丽舔着唇上的咸味。“你还怀念闯越封锁线的那段时光吗瑞特?”
他笑了一笑。“倒不如说我更愿意年轻十岁”他自嘲地笑着说。
“我玩帆船是为了冒充对困惑的年轻人表示仁慈。但它使我感到乘风破浪的愉快。只有这能使人感到像神一样伟大。”说完他便向前走去顺手拉了斯佳丽一把。他们的脚步稍微快了一些但步调仍然是一致的。
斯佳丽迎着风想象着小船飞一般掠过港湾的情景。“我也要驾驶帆船”她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想做的就是驾船遨游。哦!瑞特你肯带我去吗?天气这样暖和你也不是非得明天回码头不可你就带我去吧!求求你瑞特。”
他想了一会儿。反正很快她就会永远地远离他的生活了。
“有何不可?天气这么好不利用就太可惜了。”他说。
斯佳丽拉了拉他的手臂。“好了快走吧!时候不早了我要早一点出。”
瑞特停住脚。“斯佳丽我们再走一、两条街就到了小心着走否则跌断了脖子我就没法带你去航行了。”
斯佳丽于是又放慢了脚步心中暗喜。有所期待真是太好了。
快到家时瑞特突然停了下来让她也跟着打住。“等等。”他头抬得高高的倾听着。
斯佳丽真想知道他在听什么。哦天哪!又是圣米迦勒教堂的钟声。钟声结束了深沉回荡的单钟一共响了三次。在温暖的黑暗中从远处清晰地传来尖塔看守人对沉睡中的旧城喊叫的声音。
“三……点……钟……一切平安!”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