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误会吗
这是误会吗
㊣(1)154.这是误会吗
谢丽娟对此显然深有体会,频频点头,焦急地望着丈夫,马阳知道自己是孤掌难鸣了,他第一次发现胡岩还是如此雄辩,但确实不无道理,他无法不折服。胡岩看起来完全可以开一家精神分析诊所呢。
到太平间,大铁门锁着,一些头戴孝帽、腰扎孝巾的人站在那儿,凄楚无奈。看太平间的烂眼老头不给开门,说:“有烈性传染源,不能进!”
曹兴示意大家先别下车。等那伙人走了,他拎了两瓶酒。下车凑过去:“有个亲戚从黑龙江来,想看看……认识院长。等会儿开门,大爷喝口酒去去味,别看有冷气,味也真大……”老头看看车,没言声。曹兴大获全胜般一摆手。
将铁匣拉出一半,老人头朝外,马阳轻轻将黄绫揭到胸部。老舅见到老哥哥,不觉悲从中来。杨杨一直由谢丽娟牵手站在一边。胡岩过去把她抱起来:“看看爷爷,不害怕么?”
杨杨惊恐地张大眼睛,她不明白你爷怎么会坐到这儿来了,怎么会装在那个大铁匣中。她下意识地搂紧了胡岩的脖子,可是嘴里却说:“不害怕。”
“对,不怕,爷爷死了,人老了都会死的,死了就像睡觉一样,看见过爷爷睡觉么?对,就像那样。”说着他放下杨杨,领着她慢慢走近前去。杨杨看见㊣(2)爷爷了。谢丽娟、马阳一直不安地关注着女儿,但他们很快放下心来。杨杨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轻轻伸出小手去,想摸摸爷爷脸庞。胡岩轻轻拿住了她的手“乖,别碰,让爷爷好好睡吧”
“爷爷……不吃饭了么?”杨杨困惑地问。胡岩眼圈一红:“不吃了,爷爷不知道饿了,也不知道冷了。他永远不吃饭了……”
杨杨这会儿才真正明白“爷爷死了”的含意,眼圈一红,泪花蓦地涌上来,一头扑到爷爷身上,小手紧搂着爷爷脖子,呜呜哭起来。马阳夫妻心头一酸,不觉同时扑簌簌也落下泪来。
灵车在火化间门外刚停下,便有一个人神神秘秘迎上来,牲口市上“捏指”一般,在袖筒里作了交换。他塞给曹兴的是个小木牌,曹兴塞给他的是个“红包”。然后曹兴又扔给司机两盒外烟,并对他们招呼道:“振兴饭店,一定来!”说完便遮掩着回身亮了亮小木牌:“三号,这是特意给留的。要不然已经放到十六号了。”
胡岩又一次感觉出来,曹兴出手过于大方了。烟酒现金,这几天经曹兴手可出去老了。当然,借花献佛,各方各处厚厚地打点一下,曹兴日后工作将会润滑许多。无非几个钱,便也不去戳破。曹兴又引了一个女人来见:“这是管理员小曹,我一家子。”神情很卑下㊣(3)的。从曹兴样子看,马阳知道该对这女人热情些,可是没法,他热情不起来。女人说:“去选个骨灰存放号吧,我跟那边说好了。在楼上选,楼上好点。”
骨灰存放处是栋二层小灰楼。楼上比楼下亮堂很多,想必相当于“雅座”了。马阳在寄存架上选了一个位置比较好的空格,用手绢把里面的灰尘细细擦拭干净。这时他不觉想起了父亲的生前遗愿,抽个时间最终还得把父亲骨灰送回老家去,这样父亲的在天之灵才会真正安息,叶落归根,最后归宿——他将在那儿永远守望着故乡的黄牛,故乡的高梁,故乡的田土,故乡的池塘……想到此,马阳不觉潸然泪下……
从骨灰寄存室回到火化间,正好里边小门打开,出来一个穿帆布服的小青年,喊:“三号!”他们把托架放到一个平板金属车上推过去,到门口,里面几个人接过手。曹兴拉着马阳相跟着要往里走,帆布服一伸手拦住:“到底谁三号?”
“我们,我们。”曹兴连连说。
“你们?这会儿就炼,不再活几年?”
“嘻,这小兄弟……”曹兴讪笑着,指指里头,“小李,说好了。”说着悄悄塞过盒烟去。帆布服明白了,不再阻拦。
立刻有人抗议:“他们怎么就能进?”
“卫生局的!管得着吗?”帆㊣(4)布服十分蛮横,怒目寻找发问人。没有人再吱声,这般人开罪了,不给你好好炼你也没招,为死者着想,人们忍气吞声了。马阳忽然感到一种悲哀。虽然得了特许、被恩准进行守望亲火化升天,但他不想进去了。
他听说过,死者一进焚化炉,会在四周无数喷嘴喷出的液化油所燃烧的熊熊烈火中,浑身拘拘着一下坐起来,其痛苦惨烈之状,令人难以卒睹。并且为了烧得快些,焚化工会用大铁钩子在死人身上不断剐豁掏搅。他虽说有铁石心肠,也不能想象亲眼看着父亲被这样送走。他不进了,曹兴扼腕惋惜,大有白瞎了他一把人情之状。
领骨灰的房间残破简陋得令人吃惊。墙上砌着个拱形洞,洞前有个一尺见方的水泥平台。已有人守候,想来大概是二号。马阳弯了弯腰,从砖洞里可以看见焚化间敞开的小铁门,一个焚化工正狠狠地拽动大铁钩子在炉中掏搅。他赶忙直起身不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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