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向前滑行,那天早晨两岸茂盛的草地似乎鲜活青翠得无与伦比。他们从来没有注意到那么生动的玫瑰,那么繁茂的柳兰,那么香气四溢的绣线菊。然后,他们逐渐接近的堰口的水声开始在空中弥拢他们意识到自己正接近征程的结束,结局已在等候他们,不管是什么样的。
巨大的堰口是一个广阔的半圆形,连接着回水沱的两岸。它散着泡沫,闪着光,两边是绿幽幽的流水。旋涡转动着,水泡漂流着,搅动着平静的水面,以它那庄严而抚慰的轰隆声淹没了其他声音。水流正中,在堰口粼粼的水臂环抱之下停泊着一个小岛,杨柳、银桦和赤扬紧密地包围着它。小岛矜持、羞涩,但是充溢着包容力,把它所能包纳的一切遮蔽在纱幕之中,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而随着那时刻的临近,它所选中和召唤的客人也就到来了。
两个动物怀着近似庄重的期待,缓慢却不迟疑地划过了荡漾的水面,在花繁叶茂的小岛边缘拴好了船,静静地上了岸。穿过通向平地的清香的野草、花朵和矮丛林,最后在一小片苍翠欲滴的草地上站住了。周围是大自然自己的果园——山楂、野樱桃、野梅子。
“这就是我的音乐梦所在的地方,那曲调就是从这里向我吹奏的,”水老鼠悄悄地说,仿佛失了神。“就在这儿,就在这个神圣的地方。如果我们有可能找到他,就一定是在这儿。”
此时鼹鼠突然感到一种伟大的敬畏降临他身上——一种令他的肌肉消融、使他双腿固定在地面的敬畏。那不是惊惶失措的恐怖感——事实上他只感到一种美妙的静谧和幸福——而是一种刺激着他、掌握了他的敬畏。他虽然没有看见,却很明白,这只能够意味着某种神圣的存在就在很近很近的地方。他吃力地转过头去寻找他的朋友,只见水老鼠在身旁畏怯、恐惧、剧烈地颤抖着。可是,他们周围那些树枝上的众多飞鸟却依然寂寂无声。曙光仍在逐步明亮。尽管排箫声已消失,它的召唤仍然专断、严厉。要不是这样,他说不定就不敢抬起眼睛看了。即使有死神亲自守候,说是他若胆敢用尘世的眼睛窥看应当隐藏的事物,就要把他立即处死,他也不能拒绝那召唤。他颤栗着服从了,抬起了卑微的头。此时那泛着美妙的、难以言喻的色彩的大自然也似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事件的发生。他在即将到来的黎明那完全的澄澈里跟‘朋友’和‘帮助者’——朋友和帮助者:指牧神潘(pan),希腊神话里的草原、森林和畜牧之神。他上半身是人,但长着羊角,下半身是山羊。他爱吹排箫,常称半羊神——的眼睛对视了。他看见了‘朋友’那对翘在脑后的弯曲的角,那角在逐渐明亮的曙色里闪着光;看见了低下头幽默地望着他们的慈祥的眼睛和双眼间那严厉的鹰钩鼻子,那长有胡子的嘴角绽出的微笑,他看见了放在宽阔的胸膛上的胳臂,胳臂上起伏的肌肉和刚离开嘴唇还拿着牧神排箫的柔韧的长手,还看见了以帝王般的潇洒靠在草地上的毛茸茸的四肢。最后,他看见了那蜷缩在自己一对蹄子里睡得安稳惬意的小水獭,圆滚滚、胖乎乎、奶里奶气。这一切他都在清晨的天空里生动地看见了。他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可在他看见这一切时自己活着,而活着的他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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