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亡原因之一,便是门户之见特深,党同伐异。其排斥异己之厉害程度,几乎到了凡不是东林党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凡和东林党政见不一致的,就必然是不正确的地步,东林党的一切,几乎成了唯一的判断标准。《明史》崔景荣、黄克缵传中,对此现象有几句话说得可谓淋漓尽致:
崔景荣、黄克缵皆不为东林所与,然特不附东林耳。方东林势盛,罗天下清流,士有落然自异者,诟谇随之矣。攻东林者,幸其近己也,而援以为重。于是中立者类不免蒙小人之玷。核人品者,乃专以与东林厚薄为轻重,岂笃论哉?
说几句公道话或者政见不同的中立者,就不免要担小人之恶名被其所攻,而人品之好坏又全以和东林关系之近远而论,这是一种何等可怖的情形。崔景荣、黄克缵、毕自严等人,只不过和东林党人在“三案”等问题上意见有所不同,便为其攻击不已;又如弹劾方从哲庇李可灼等事,凡此种种非止一端,比比皆是。正是这种举动,使得东林党丧失了大批中间派人士的支持,甚至把他们推向了对立面,无端给自己制造了不少敌人。
败亡原因之二,是行事偏颇,持论过苛、过激,导致与东林本无大碍者最终酿成大祸。如本文所叙的阮大铖,后来苦苦讨饶却依然被攻杀,十多年后,终于在弘光朝大肆报复便是一例。甚至连魏忠贤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归入此类,关于这点,东林党人夏允彝曾经有过这样一番反思:
(诸贤)咸清激操论,不无少苛,人益侧目。大珰魏忠贤阴持国柄,初亦雅意诸贤。而诸贤以其倾杀王安,弥恨恶之。周宗建、侯震旸等相继纠弹,并及客氏。客氏者,熹庙之乳母而与忠贤私为夫妇者也。上于庶务皆委不问,宫中惟忠贤、客氏为政。向高故欲调停之,而诸贤必欲逐去为快。杨涟二十四大罪之疏上,遂为不共仇。夏允彝:《幸存录》。
魏忠贤和王安之争,本质上只是内廷太监之间的争权夺利,原本并无太多政党、政见之异同成分在内,而当时的魏忠贤也一度颇倾心于东林,盖东林实为当时朝中最大的一股政治势力,谁愿无故与其为敌哉。东林党若是纯为宗庙社稷计,则先前既能联王安,何以独不可联魏忠贤?其孜孜于王安者,实因王安先通东林,此无非亲疏之别耳。又,自神宗亲自当政后,其虽任用内监为之虎狼天下,然太阿独持,并无内监勾通外臣把持朝政之事。而明季之外臣通内,内外勾结把持朝政者,实始于天启初东林通王安。东林开此风气之先,乃无可辩驳之事实。
然东林党人自己做得,却不容别人说得,如阮大铖因《七年合算》疏而被报复十七年之久;更不容别人和他们一样做得,如魏广微于天启二年通魏入阁,去拜见星被斥为“见泉无子”而三拒之。至于激成仇隙,此又做何解哉,谁又能谓东林党人于此无过焉?
东林之中并非无人认识到这一点,只是发展到后来他们已势单力薄,根本无力控制局面。如叶向高、邹元标、黄尊素等人,虽然凭藉位高望尊而一直努力调停东林与各方面的关系,但终因部分东林党人的固执己见而徒劳无功,陷入无可挽回之境地。甚至这些温和派也因其调停之举受到了来自东林党内部的攻击,以至对他们的人品也提出了质疑。那些东林党人持论之苛激,于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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