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关于马士英到底是怎么死的,死时情形如何,顾诚先生在《南明史》中早有过详尽论述,若在此再重复叙述,不免有掠人之美兼蒙稿费之嫌疑,故照录于后,以正视听。我想,就算马士英再不济,也不能让他在杀身成仁做了烈士后再蒙冤吧。
清实录记载,顺治三年六月二十日,“浙闽总督张存仁疏报:副将张国勋等进剿太湖逆贼,擒获伪大学士马士英、长兴伯吴日生、主事倪曼青等。捷闻,令斩士英等,其有功将士,所司察叙”。蒋良骐《东华录》卷五载,顺治三年“六月,浙闽总督张存仁疏报:副将张国勋进剿太湖逆贼,长兴伯吴日生、主事倪曼青俱被获,伪大学士马士英潜遁新昌县山内,都统汉岱追至台州,士英属下总兵叶承恩等降,并报称马士英披剃为僧,即至寺拘获,并总兵赵体元,令斩之”。时人所作《吴城日记》记同年“八月中,闻吴日生、马士英旨下俱论斩讫”。按时间推算,二书完全符合。当时芜湖抗清志士沈士柱有《祭阮大司马文》,开头就说“丙戌长至(指冬至)之后二日,近故降大司马阮公之丧至自浙东”,下文云:“使公同受戮西市,一生恶迹补过盖愆。天夺其魄,委贽后方糜烂以死,生与马同丑行,死并不得与马共荣名,天实为之也”。可见,沈士柱在当年冬天即已知马士英不屈遇害,晚节“荣名”。在马士英之前殉难的夏允彝论及马士英时稍有恕辞,在马士英之后死难的沈士柱也不掩没其晚节。黄宗羲却一笔抹杀:“今古为君者,昏至弘光而极;为相者,奸至马士英而极,不待明者而知之也,有何冤可理?”平心而论,马士英在弘光朝秉政时毫无作为,弘光垮台后他投奔鲁监国和隆武帝,招来的是一片讨伐声。王思任写的“吾越乃报仇雪耻之国,非藏垢纳污之地”一语脍炙人口,就是直接针对马士英的,责令他盂水自裁。张岱以鲁藩旧臣的身份上疏鲁监国,“恳祈立斩弑君卖国第一罪臣”马士英,“疏入,监国召岱至御榻前,诏以先杀后闻。岱即带兵数百人往蹑之,士英宵遁江上,见其私人方国安,挟制鲁王,斥逐张岱。令士英统兵汛地,协守钱塘”。马士英在唐、鲁两政权中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他并没有因此就转投清方,而是尽力以抗清的实际行动改变自己过去的不佳形象。清方档案证明,马士英曾经多次参加渡钱塘江攻余杭、富阳以及会攻杭州之役。1646年六月浙东兵败,马士英逃入四明山削发为僧,被俘就义,实属难能可贵。相形之下,黄宗羲、张岱在鲁监国政权处境艰难时,转入清方统治区遵制剃头,以明朝“遗民”自居,既不能见危授命,也大可不必那样义形于色地痛斥“奸臣”马士英以显示自己才是正人君子。在这方面,张岱还有点自知之明,《自题小像》一文云:“功名耶落空,富贵耶如梦,忠臣耶怕痛,锄头耶怕重,著书二十年耶而仅堪覆瓮,之人耶有用没用?”本书讲的是南明史事,不涉及张岱、黄宗羲等人的文学、学术著作在历史上的贡献。同样,也无意于为马士英当国时期的昏庸辩解。只是由于黄宗羲等人往往出于偏私心理任意歪曲史实,甚至造谣生事,在当时既加剧了南明内部的纷争,对后来的史家又造成了许多人为的困难。
顾先生所书“1646年六月浙东兵败,马士英逃入四明山削发为僧,被俘就义,实属难能可贵。相形之下,黄宗羲、张岱在鲁监国政权处境艰难时,转入清方统治区遵制剃头,以明朝‘遗民’自居,既不能见危授命,也大可不必那样义形于色地痛斥‘奸臣’马士英以显示自己才是正人君子”这两句,真是一针见血。
说白了,黄、张等人就是眼见南明鲁监国的势力不成事了,于是赶紧弃主而逃,奔入敌占区剃了头去做大清顺民以求活命而已。至于以明朝“遗民”身份自居云云,实在是块很无耻的遮羞布。你头也剃了半个小辫子也留起来了,都已经“遵制”了,还遗下了些什么?若是如马士英一般干脆把头发剃个全光做了和尚,那倒真是够资格说一声“大明遗民”的。
其实为人诬枉的,当时又何止马士英一人。弘光朝覆灭,大臣殉难者有高倬、张捷、杨维垣等,其中张捷、杨维垣又是东林所谓的逆党分子,然二人均在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尤其杨维垣,是全家老小一起死节,但他与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还被人诬指为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死,如李清于《三桓笔记》中所言,造这种谣的真是“舌可犁也”。
看此几位逆案中人,即使不投降,只需留在清方统治区,再学学黄大宗师遵制剃半个头,只要不出仕就可以以明朝“遗民”自居,如此既能活命又可得个好名声,何以壮怀激烈一至于此耶?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耳。
下卷 天崩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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