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44)
而现在,事情巧就巧在,汉宣帝正是从普通百姓一跃而为皇帝,卫太子原来正是被废之家,而他又正好是卫太子的孙子,符合“公孙”之说,而“病已”又正是他的名字。这一来,被杀的眭孟成为不折不扣的预言家,早就推断出汉宣帝刘病已命中注定该从普通百姓成为皇帝。这对汉宣帝太有利了。那么许多刘姓宗室,为什么该他做皇帝呢?上天早有安排。所以,他自然要为眭孟平反,并且征召眭孟之子为郎官了。这个预言实在太灵验了,霍光看来也感到震惊,所以对这一切,看来他都是采取支持态度的。
不过,对汉宣帝来说,只有儒家学说对他有利的时候,他才信奉。禅让之说也是如此。可以举另一个相反的例子。当时朝廷上一位有名的直臣司隶校尉盖宽饶,有一次上书汉宣帝,对汉宣帝的过于信用中书宦官和重视以刑治天下提出意见说:“如今圣道渐微,儒学不时行,以刑余之人(宦官)为大臣,以法律代替《诗》、《书》的教化作用。”他的上书中还引了《韩氏易传》中的话说:“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官以传贤。就像一年四季的推移变化一样,功成者就应该身退,没有得到真正的贤者就不能让他居于重位。”这段话的意思本来非常明白,就是指汉宣帝身边没有懂得儒学的大臣,所重用的人都是宦官或刑狱系统出身的人,应该让儒生来代替这些人担任大臣。结果上书以后,执金吾(原名中尉,九卿之一,掌管京城和皇家巡逻警卫)提出来,说盖宽饶这封上书,是说汉宣帝应将皇位禅让给他自己,大逆不道,该斩。这时,有一位谏大夫郑昌,觉得盖宽饶忧国忧民,却被人罗织罪状到如此程度,于是上书为盖宽饶诉冤说:“臣听说山有猛兽,藜藿之类的草就没有人去采集了;国有忠臣,奸邪之徒就不能得逞。司隶校尉盖宽饶居无求安,食无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汉宣帝重用的外戚)之属,下无金、张(汉宣帝重用的两家近臣)之托。职在司察(司隶校尉的职责是,协助丞相查举百官的不法情况),直道而行,自然仇人多而帮他讲话的人少。如今上书议论国事,而有司竟主张杀他,这样处理实在不当。臣的官职以谏为名,不敢不言。”汉宣帝根本听不进,决定将盖宽饶下狱。盖宽饶于是以佩刀自杀于未央宫北门之下。
本来盖宽饶多次上书谏争,太子庶子王生很佩服盖宽饶,但也看出他处境颇为危险,便写信给盖宽饶,提醒他说:“方今朝廷当事之臣都明习法令,言足以餙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意思是说,汉宣帝左右用了一批善于罗织罪名来害人的臣子,劝盖宽饶应该少说点话,明哲保身。盖宽饶听不进去,还是直言上书,终于被罗织了一个想当皇帝的特大罪名而送了命。这和前面汉宣帝封眭孟之子一事对照了看,是特别值得人们玩味的。
(取材自《汉书·宣帝纪》、《汉书·眭两夏侯京翼李传》、《汉书·盖诸葛刘郑孙毋将何传》)
91.派张敞监视废帝刘贺
刘贺废归原昌邑王故宅,不仅皇帝做不成,连原来的王位也罢去了。即使这样,新上台的汉宣帝对他还是不放心,专门派太中大夫张敞去当山阳太守,监督刘贺。昌邑城在今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汉时属山阳郡,所以,失去王位的刘贺便自然地成为属于张敞这位郡太守的管辖范围的居民。汉宣帝派张敞,也不是随便派的,张敞有两个值得汉宣帝专门派他去的条件:第一,还在汉宣帝刘病已当普通老百姓的时候,张敞同他就有私人交往,曾随刘病已一道迁居杜陵。第二,昌邑王刘贺征到长安为皇帝时,张敞正担任太仆丞,太仆是九卿之一,太仆丞只是个中级官僚,但是张敞却在刘贺当皇帝才十来天时,给刘贺上过一封尖锐的谏书,书中说:“辅国的大臣还没有得到褒奖,而昌邑王国的小臣却已得到了提拔,这是陛下最大的过失。”这封谏书可以说是,讲到了刘贺之所以被霍光等大臣最不满意和最不放心的关键性问题,人微言重。所以过了十来天后,刘贺被废,张敞便以敢谏闻名予大臣之间,被提拔为豫州刺史,后又由汉宣帝调入朝廷为太中大夫。这里可以看到,在封建社会里,一个人所以会成为皇帝的心腹大臣,这其中还是有若干规律可以寻找的。
元康二年,汉宣帝派使者赐张敞一封机密诏书:“制诏山阳太守,要谨慎防备盗贼,注意往来过客。这封诏书不要给其他人看到。”诏书从文字上看,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联系到张敞和汉宣帝的特殊关系,联系到张敞这一监督刘贺的特殊岗位来看,话似平常的内容就极不平常了。显然,汉宣帝和张敞之间必有某种默契,所以张敞对诏书一看就懂,而且立刻上书给汉宣帝报告刘贺情况:
“臣敞在地节三年五月上任视事,故昌邑王居住于其故宫,奴婢在宫中者百八十三人,闭大门,开小门,以经过选察的吏一人领钱物到市面上买东西,每天买一次食物,其余人一律不得出入。另派监盗的官吏一入主持巡逻工作,检查往来人等;以王家钱雇人为卒,令宫中清静,并防盗贼。臣敞多次派丞吏行察。地节四年九月中,臣敞入视居处情况,故王年二十六七,为人青黑色,小目,鼻末锐卑,少须眉,身体长大,有风痹之疾,行步不便。衣短衣大裤,冠惠文冠,佩玉环,插笔于头上持木简趋谒。臣敞与坐语中庭,阅妻子奴婢。臣敞想引他说话以便观察,即以恶鸟为题目对他说:‘昌邑多枭。’故王说:‘是这样,从前贺西至长安,完全没有见到枭。回来时,东至济阳(今河南兰考一带),才重新所到枭的声音。’臣仔细观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不惠(白痴)。妻十六人,子二十二人,其十一人男,十一人女。昧死奏名籍及奴婢财物簿。臣敞前曾上书说:‘昌邑哀王(刘贺之父刘髆,已死)歌舞者张修等十人,无子,又非姬,只是普通良人(良家女子,即百姓身份),无官名。王死后应当罢归她们自己家中。原昌邑王太傅豹等擅自留下,认为是哀王园中人,应留。这是不合法度的,应当罢归家中。’故王听到后说:‘原哀王宫中人应为王守园,生病的应当不医病,相互杀伤者应当不要法办,这样可使她们速死。太守为何要放她们回自己家中?’其天性喜好乱亡、不爱仁义到如此程度。后来丞相御史将臣敞的上书奏闻皇上,皇上批示:‘可。’因此都放遣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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