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菱评点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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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诔》——青春祭(2)(2/2)
    《芙蓉女儿诔》对于宝玉,正如《葬花诗》之对于黛玉,是他们灵魂的主旋律。但我以为,“剖悍妇之心”,实际已经是曹雪芹的语言,宝玉作为封建时代的公子,对母亲不敢用此等语言。如果说此辞赋中所指,为王善保之类的老妈子们,又份量太重了。此骂所指,必不是帮凶,而是元凶。骂袭人之语,也是雪芹之骂,宝玉回来又怕袭人生气,其实还是没有看透。是作者意气与人物情绪的矛盾。

    作者胸中块垒,只借篇首和尚道士的几句道情,是大不够抒发的。曹雪芹在写书时,常常突破了书中人物的格局,情不自禁发出呐喊悲吟与痛哭。

    而《红楼梦》中最出色的诗词文字,恰恰也是这些突破了摹拟人物语气,凭作者真性投入流出的诗情文字。在这里作者已经与人物合为一体,呼为一气了。所以,写出了如《葬花诗》和《芙蓉女儿诔》这般可以独立成章,独立欣赏与流传的千古奇文。

    明末秦淮河名妓柳如是有一句震动文坛之诗句:“桃花得气美人中”。她虽沦落风尘,却心高志傲。那么这清新的芙蓉,也是从美人这里获得了元气精神的。

    《红楼梦》的作者深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之哲理。总是把人的命运和个性比喻为草木,那种繁美与凄凉的更迭,显示出中国人的世界观。书中咏柳絮,咏桃花,咏白海棠,咏菊等等应时诗会,人物诗作,无不体现出他的这一思想。酒令花诗,皆缠绵人意。更不必说《葬花诗》与《芙蓉女儿诔》这样的力作了。

    一直有这样的看法,即:晴雯屈死后,贾宝玉为悼晴雯写出倾心之作《芙蓉女儿诔》,这篇分量极重的文章其实是悼黛玉的。

    笔者以为,此说可以成立。

    作者惟恐人读不出来,安排在第七十八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中,宝玉于芙蓉花前恭敬致辞后,花影中忽然一闪,几疑为鬼魂仙踪降临,却是林黛玉出神入化地走将出来,并且指点他修改诔文。

    而宝玉竟至将“红绡帐内,公子多情”修改成林黛玉所住的“茜纱窗下,公子情深。黄土垅中,卿何薄命”。这两句一改,这文章的内容分明就成了怡红公子提前悼念他与黛玉的种种情分。

    警幻仙境中唱的:“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此就是一重头的悼念戏。

    宝玉与晴雯相处,只是生活上的亲密,日夜同居于一个怡红院中。而与黛玉之处,则无论时间,深度,投入的感情,都是一个丫环不可能比拟的,可以说是此书中的任何人不可能比拟的。

    宝玉可能为黛玉疯狂,为黛玉病好。喊出那句至情至性的,令古今中外情人叹之不如的话:“除了林妹妹,不许别人再姓林!”

    试想,这样深重的毕生力作,只能是在如此深重的情感召唤下才可能写出,是献给林妹妹的。晴雯只是引子,她先去了,为黛玉引路,为宝玉敲警钟。

    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回中,黛玉掣出的又是一只芙蓉花签。众人还说,只有她配作芙蓉。这样,晴雯不过是她的替身。

    故芙蓉女儿亦是黛玉。宝玉所撰诔文,亦是祭奠黛玉的。

    芙蓉女儿影一双,雪芹一笔悼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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