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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进攻(四)
    平宋副都元帅李恒最近的心情一直很恶劣纵使在百余名侍卫的簌拥下威风凛凛从广州街头纵马疾驰的时候心中的郁闷也得不到半分缓解。

    私下里李恒真的很想找龙虎山那帮牛鼻子们看看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冲撞到了什么神灵所以一年多来让衰运长期相伴。虽然明知道那帮装神弄鬼的道士和街头摆摊算命的骗子是一路货色可骗子们至少能给人一整套关于命运的说辞让人在重重厄运中看到一线摆脱的希望。否则再于这夏天热如火炉冬天寒风似刀的广州城呆下去李恒非得疯掉不可。

    也难怪李恒沮丧一年多来厄运几乎与他寸步不离。先是在平宋都元帅位置的角逐中输给了战绩和出身都不如自己远甚的张弘范让他这个西夏国的皇亲蒙古宗王合撒儿的养孙颜面扫地。接着又在广南东路之役中毫无建树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疆场上纵横驰骋杀人立业功劳簿和分赃帐本都写得满满。好不容易熬到一直刻意压制他的张弘范挥兵入闽得到机会坐镇一方却又被许夫人的兴宋军和广南各地的“毛贼”闹了个灰头土脸。

    等到了张弘范北撤达春接了平宋都元帅之位后李恒的运道更差居然鬼使神差率领新成立不久的舰队出海试图以自己之短击人之长。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一代名将在海面上被名不见经传的宋将杜浒杀了个大败连座舰都沉到了海底下。

    狼狈逃回广州后非但李恒自己所有跟着他的武将李獾、李狰等人都觉得灰遛遛的抬不起头来甚至在达春派来的信使面前都不好意思为自家的主帅辩解一句。

    杜浒是谁是文天祥手下一个无名之辈。想当年文天祥本人都曾被李恒杀得落荒而逃连老婆孩子都被活捉了。事隔不过两年光景一切居然颠倒过来原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名将变成了不会打仗处处受制于人的窝囊废。而原来那个纸上谈兵枉自断送将士性命的书呆子居然好整以暇地把十几万元军耍得团团转。

    从东边的恩州到西边的钦州李恒治下漫长的海岸线成了杜浒来去自如的“客店”。并且这个客人还没有一点儿做为客人的自觉入了店门拿了粮草补给杀官逐吏将府库劫掠一空不说在走之前还喜欢放上一把大火让闻讯赶来救援的李部士卒隔着很远就知道这次又白跑了一趟除了给那些地方官员收尸外别的什么收获也得不到。

    李恒不是一个轻易被对手打倒的人两姓家奴的生存经历把他的神经磨砺得非常坚韧。在忍受了达春派来的信使百般指责后他曾暗下苦功试图以崖山之役缴获的战舰为主体重整水师彻底解决掉杜浒这个隐患。结果练兵刚刚开始那些懂得水战的新附军将领就一个个告了病死活不愿意再次将船驶出珠江口。李恒知道这些人是被杜浒舰队中的火炮吓破了胆子又是许愿封官又是杀人立威好不容易让将士们上了船没等沿伶仃洋兜上半个***走在外围的二十几艘战舰突然脱离了本队呼啦一下在消失在外海深处。(酒徒注:蒙古人攻西夏李恒的祖父不屈战死。他的父亲被蒙古宗王收养后来因告李檀叛元之功而得到封爵。)

    李恒无奈只好把战舰暂时用铁索相连泊在广州城外。一面督促麾下嫡系努力学习水战一面试图从沿海渔户(又名海民因无固定居所和产业所以在宋时无百姓资格但要承受税务)中招募善于弄船者。结果招募告示刚刚贴出去没几天沿海的渔户居然纷纷搬了家。李恒心下觉得奇怪派人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老对手文天祥在福建开了什么鱼肉加工厂那边钱好赚海民与农夫地位平等把临海的渔户大多数给吸引了过去。

    加工厂是什么东西李恒不知道。但他却从流传在广南东、西两路屡禁不止报纸上看到了文天祥率领福建本地官员和儒林人物临海赋诗观潮品鱼的盛况。那份来之不易的报纸中对当时盛况大加赞赏认为那是福建各地数年来难得的盛事。并且顺便将盛唐时代曾经风行但已经失传甚久的海鱼之数十种吃法一一刊载出来。还于每一种吃法下附上了古人赞美的诗词和今人不遗余力的描述。

    什么脍、炙、蒸、烧、干、茸……很多李恒听都没听说过的新词接连牵动他的眼球。让他大流口水之余心下更是气恼。恨那个打仗不按常理的文疯子居然胆敢在他和达春两路大军的夹击下如此好整以暇。

    “这不是看不起本帅么?”恼怒之余李恒把一身精力都泄到了下半身上。隔着惠州和潮州福建路他攻不进去。但凭着手中十几万大军他也有把握不让杜浒在广南东、西两路立住脚。既然能维持住不输不赢的现状都元帅达春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何况眼下大元用兵重点在辽东南方兵力投入不足平宋都元帅本人在福建也接连打过几个败仗。

    “让开让开没长着眼睛么!”两百多个新附军士兵快步跑过清空东濠畔临近石桥的街道。(酒徒注:东濠是宋代广州城内的一条大河。那时广州城与现在不同现在的番禺等地还是海岛)

    一个买混炖的小贩躲避不及摊子被士兵们踢翻在地盘儿、碗儿四处乱滚。小贩还不开眼试图跑到路当中去拣几匹开路的战马冲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兵挥动长枪将小贩的身体远远地挑了开去。

    血如雨点般飞溅周围百姓被惊得东奔西走。实在躲避不及的皆双手抱头瑟缩在路边的柳树下。

    平宋副都元帅大人气势汹汹地准备杀奔哪里大伙都心知肚明。这个两姓家奴在达春面前是受气包但于广州城内却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鞑子皇帝有一百多个妃子李大元帅的临幸过的女人加在一处也过九十九。眼下城内谁家娶新娘子过门都得先搬到城外乡村里躲几个月才能回来。不然一旦被李恒知道无论新人是美是丑肯定逃不掉他的魔爪。而那些被他欺负了的人家还必须摆出一幅笑脸否则一旦被李恒感觉到招待不周一家老小都会莫名其妙地“病死!”

    所以虽然李恒假惺惺地曾经下过几道‘不准士卒抢劫百姓不准蒙古人强占他人产业掠夺百姓为奴’的禁令。但明白人都知道那是他为了收买人心摆出的样子。作为掌管两路军政的大员他自己都没把治下的百姓当人看麾下官兵们的行为自然更加无法无天。

    “造孽啊!”蹲在柳荫下的顺民中有人摇头叹息。为了保护平宋副都元帅安全横跨东壕的石桥被李恒麾下的士兵强行封锁了没有一时半会儿不会解封。大伙保持这种委屈的姿势至少要等到李恒离开后才能结束。

    “老天不开眼啊才二月的天气就这般热地狱都搬到了世间啊!”有人借着议论天气的由头含沙射影地骂。

    “要是状元公来这里巡视一圈就好了!我辈也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一个好像读过几天书的人企盼地说。

    “是啊是啊!”其他人大声附和。广州人熟悉的状元公只有两位一个是降了大元的本地状元张镇孙另一个就是文天祥。显然大伙企盼能赶来的人不是前者。

    “快了快了你们没听童谣说么河南河北路断状元现!”柳荫下一个身材坚实的游方和尚笑吟吟搭言。边说边高高地托起手中的钵盂。

    紫铜钵盂甑明瓦亮将背后马队通过的影像一丝不落地映照了下来反馈到和尚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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