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听他提到曹操,就家揭到他的痛处一样,好生恼怒。不要你说曹操,你偏要拣曹操的事情说,与我作对,拦又拦不住,只好敷衍他几句:“曹操怎样?”
“他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屯兵赤壁,虎视江东。
吴侯连日商议不能决断,特请都督回来定夺。大都督你看如何?”
周瑜心里想,我当然是要战的,明日上堂见吴侯我要将破曹之策和盘托出,但现在不能说,尤其诸葛亮在此。若然我说出本意,正中孔明下怀。只有让我说反话:欲投降曹操。诸葛亮听说我要降曹,必定认为没有油水可捞,不辞而别离开江东。等他一走,我就要打。想必这种反活,鲁肃能够心领神会。因此说道:“子敬听了,我在鄱阳湖操兵之时,早已决心降曹为上。来朝面见吴侯,命人去投降曹操便了。”
早已说过,鲁肃是个忠厚人,说长是长,说短是短,自己不说假话,也以为别人不会欺骗他,尤其对周瑜的话,他更是坚信不疑。听说周瑜要投降曹操,鲁肃这一气非同小可。他想,要是别人降曹,贪图荣华富贵,那还情有可原。你公瑾受孙家恩禄非浅,将大都督的重权交付于你,肝胆相照,岂料你也是忘恩负义之辈,实是可悲!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看来要败在这些人的手中。鲁肃气得不可言状,连连埋怨道:“枉空小辈英雄,也要降曹。气死下官了。”
周瑜知道他误解了,要想作解释,碍着孔明在旁,见他气成这般模样,心里想,踱头啊,我说的是反话,你急些什么?让我来做些暗号给他看看。周瑜见孔明双眼闭拢,对着鲁肃两眼乱眨,同时轻声说道:“子敬,尔看啊!”
孔明对周瑜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刚才说的都是反话,不动声色,也不去惊动他们。自己心里也在思量:你不要用反话来蒙骗我,我有本事让你吐露真言。你现在当我是忌客,等歇要你当我是亲家;现在你最好要我离开江东,等会儿要你留住我都来不及。现在我还未到说话的当口,所以也不来接应你们。
鲁肃听周瑜叫他看,转念:不知什么东西要叫我饱饱眼福。举目对周瑜一看,别的没有,只见他两眼乱眨,忙个不停,示意自已不要误解。鲁肃见他这种神态,明白他多嫌孔明,既不相信孔明,又不相信自己。故而把袍袖一丢,气愤地说道:“嗳,大都督。下官早已说过,军师乃是自己人,何必挤眉弄眼呢?”
‘嗳——”周瑜想不到鲁肃竟会一针见血地点破他,顿时涨得面红耳赤,羞赧不已,忙将头沉下,暗暗责怪这踱头不识好歹,引领孔明到此找麻烦。
孔明暗自好笑:踱头真是个老实人,周瑜的反话他一点听不出,反而弄假成真。可笑周瑜聪明伶俐,却落得弄巧成拙,笑话百出。
其实,鲁肃并非真的不懂周瑜的意思,而是对他矫揉造作、半真半假的行为不满,所以他一个人在堂上自言自语发鲠劲:“哦哟,嚯……枉空小辈英雄,也要屈膝降曹。尔等降曹,下官不降,来朝堂上见吴侯辞别,回转家乡耕种田园罢了!嚯……”
孔明见鲁肃唉声叹气,心想,可以接上去讲话了,再不接上去,等到他“嚯”停,就接不上了。孔明开口总是老规矩,要从笑开场的。只听他一声冷笑:“嘿……”
忽听孔明冷笑,周瑜两眼瞪大,精神振作。心想,你只管取笑便了,我降曹是假的,看你说出什么话来。
再对鲁肃望了一望,意思是,由他去哭也好,笑也好,反正我们不要去理睬他。因为他是奸细,我们不与他说话,他是会自言自语的,说得你心活而同他去扯淡,他就将你缠住不放。所以我们只当不听见。
但是,鲁肃他本来火透,现在又听见孔明在旁不冷不热地笑他们,更是火上添油。他回来对孔明看看,心里想,为了你要见周瑜,我半夜三更到此,他见了你一肚子气,你倒还有胃口笑。本来就要寻着你,为何到了帅府,见了都督,却一言不发,一声不响。所以问道:“军师,你有何好笑啊?”
孔明见问,提起精神,知道笑了以后,鲁肃必定要问。老实说,你鲁肃不问我,我也要讲,现在问到我,我就更有上场势。因此,边笑边回答:“亮不笑别人。”
“那末,你笑的是谁啊?”
“笑你鲁大夫!”
周瑜憧的,孔明嘴上讲笑鲁肃,实质上是在笑我,这也是反话,他是以反还反。
“你笑下官什么??”鲁肃还是不明其意。
“不识时务。”孔明说道。
周瑜在旁,好象肚里吃了萤火虫,心里明亮。诸葛亮是有道理,指b罨,不露声色。不?今天让你占上风,由你去笑,反正我在你前面不讲真心话。
“下官哪一桩、哪一件不识时务啊?”鲁肃还以为孔明真的在说他,故而不服气。
“小温侯吕布武艺超群,天下名将,不识时务,被曹操所灭。”
是啊,吕布本领虽好,然而胸无大志,最后败于曹操手下,身败名裂。鲁肃很赞同孔明的说法。
“袁绍独霸河北省,精兵七十万,将有四庭柱、一正梁,三子一甥,不识时务,亦被曹操所灭。”
不错,袁绍可称各路诸侯中一支劲旅,兵精将猛,物阜地广,不期被曹操以少胜多,出奇制胜。一举歼灭。
此皆由袁绍不识时务所致。因此,鲁肃频频点首,以示相见雷同之意。
“刘表有o九郡,三十万兵,不识时务,被曹操所灭;我主刘皇叔,不识时务,新败当阳道——-”
这些人都自以为英雄豪杰,到头来都遭到惨败,一个个国破家亡,不是魂归九泉,便是浪迹江湖。鲁肃想,孔明的剖析果然淋漓尽致,不知他下来如何说法。
“大都督要降曹,真是识时务啊!”孔明继续说道。
周瑜听孔明说他降曹是识时务,心想:孔明好厉害,城头上出棺材——远兜远转,当着我的面,触我的霉头。
他明知我说的是假话,却反而以假说假,借题发挥,撩拨踱头来埋怨我。其实,周瑜要是真的识相,就不会被孔明激动,上他的圈套,尽管让他讽刺,绝不理睬他。
可是他做不到,沉不住气。
刚才鲁肃对孔明的一席话还在点头称善,现在听孔明说周瑜降曹是识时务,满怀的热情顿时消失。心里犯疑:我就是为了听不进降曹的话所以要发火,现在你居然也说出此等话来,真使我大失所望。你还象一个大汉的军师吗?未临阵,先纳降,卑躬屈膝。本指望你帮我一起劝劝周瑜,现在你相反去和他的调。孔明啊!你自从来到江东以后,一会要打,一会要降,翻云覆雨,出尔反尔,不知多少遍。第一次我碰到你,你说要打,我想,你有志气,有气魄。后来大堂见孙权,以大话吓唬他,说要降;再到内堂相请饮酒,经吴侯多次求教,又说战之有利。今天又说要降,不知你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尤其今日同周瑜交谈,他这个人在东吴起决定作用,他说降曹,你千万不可亦步亦趋。倘然他说要投降,明日上堂只消与孙权讲一声,江东立即不保。想到这里,鲁肃捏紧两只拳头,对着孔明挥挥,表明江东不保,与你不客气:“军师,你莫非劝我家大都督降曹么?”
孔明见鲁肃大动其火,怒容满面,暗暗叫好。心想,你握拳头顶什么用,你能大打出手,大闹一番,我更能大做文章。你若与周瑜一样闷声不响,我倒无法可想了。
因此假意劝他道:“大夫息怒,请息怒!亮有一计在此。”
“嘿……”鲁肃听说他有计了,马上眼睛发光,脸上添笑。想你孔明也是欺软怕硬,是个蜡烛脾气,见我拔拳头,心惊胆怕,所以急中生智,立即就出计来,你这人确实有点真伪难辨,鬼神莫测。对啊!既然有计,此时不说,更待何时?这才象一位大汉的军师。不知周瑜持何态度?他回头看一看周瑜,漠然处之。鲁肃暗中说道:公瑾啊!诸葛亮的计无有不成。那天吴侯没有问他的计,被他当场抢白。今朝与你都督有缘份,拜识你这位德才兼备的大都督,主动献出计来,你快点问他,不要再这么无动于衷了!
周瑜不以为然,有自己的打算。自从孔明进府以来,我一直未与他交谈过,大家都是含沙射影,旁敲侧击。
他说有一计,乃是诱我上钩;等我去问他计谋时,他若反目以待,说起来我有计,你倒听得进去。被他羞辱,我不为之。我还是只当没有听见,以观动静再说。
鲁肃见周瑜还是那样冷若冰霜,如何耐得住气!因此,也不待周瑜有所表示,就开口问道:“啊!军师,有何妙计啊?”
孔明知道鲁肃一定要问,而周瑜虽不问,却也想听。
你不开口,我自有本领说得你要来问我。现在我只管说下去。“用亮之计,不出一兵一卒之力,一升一合之粮,而使百万曹军不战自退。”
当然,鲁肃最相信孔明的说话,听说如此简单,不动干戈,不费粮草就可使曹操退兵,十分高兴。不管周瑜相信与否,继续问道:“请问军师,如何使曹操退兵,下官在此请教了。”
“用亮之计,弓不上弦,刀不出鞘,而使曹兵百万克日退兵。”
不需一刀一箭,使江东黎民免致生灵涂炭,军士不遭刀兵之灾,能令曹操回师,实是功德无量,万民幸甚。
如此一桩大好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只见周瑜还是置之不理。鲁肃心里愤愤不平:公瑾啊,你不要小觑了孔明,他确是满腹妙计,你不要自恃才华,目中无人,孔明到此江东乃是一团美意,我们不要辜负了他,以伤邻邦之谊。一边想,一边又问:“军师快讲啊!”
“只要一家之使。”别的曹操不要,只要孙权派一个使者去与曹操联络。
这实在便当得很,样样都不要,要的是使者。江东文武满堂,要一个使者还不是轻而易举。鲁肃在猜疑,这使者过江去干什么呢?可是去献降书降表,北面称臣?
这万万不能。又问道:“要这一家之使何用?”
“送两人到对江2苊系录此两人,称心满意,立即退兵。朝到朝退,夕到夕退。”
鲁肃吃不透孔明所说两人是谁,这两人怎么有这么大的用场,竟使曹操偃旗息鼓,立即退兵?想你都督久战沙场,深谙曹操之为人,谅必这两人你已知晓。
此时周瑜也在聆听孔明的对策,听到这里,见鲁肃疑惑不俯,用探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可惜自已也是不解其意,一下子猜不出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不过周瑜揣摩道,这两个照孔明的说法,会不会是吴侯孙权和我周瑜的呢?因为我们两人主宰着江东的命运,送到曹营,引颈受戮,曹操确实不费兵矢刃,可以任日据江东六郡。要是他真的说出这两人就是我们,我就立即拔剑将其一挥两段,因为这是动摇军心,造成出师不利。因此,周瑜起袖子对鲁市抖抖,示意他继续问下去。
鲁肃见周瑜也有所动心,微微一笑。孔明冷眼都看清,心里想,你总算也要听了,那末要听得你一肚皮气完结。再对鲁肃看看,他听出了滋味来了。你不要心急,以为我横一个计,竖一个计,今天我什么计都不讲。老实说,我要讲出来的话,要吓得你按住我的嘴都来不及。
到那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听我讲!
“曹孟德久闻江东有个乔玄。”
孔明的说话就十分注意方式方法。拿近代的话来说,就是非常有艺术、有分寸。要是孔明说江东有个“乔公”,那末周瑜一听就知道诸葛亮装聋作哑,明知乔玄就是我的岳丈,却借了曹操的招牌来欺侮人。因为称到“公”
字,必定是有身价、有体面的。现在孔明只当他是东吴一个极普通的百姓,所以直呼其名也不妨。既触了他周瑜的霉头,又不会让他跳起来。
鲁肃从这几天与诸葛亮接近以来,无形中对他的说话有所熟悉,模模糊糊也觉他的话儿有规可循。现在听得诸葛亮在与曹操开战的军机大事上,突然提到一个局外人,而且不偏不倚正是周瑜的岳丈,鲁肃预感到又有新花样翻出来。不过,乔公与曹操有些什么关系呢?鲁肃皱起眉头仔细一想么,哦!明白了。江东有个乔玄,乔玄有两个女儿,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曹操颇喜美色,将此二女送至曹营,风波平息,两国和好。鲁肃想到这里,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暗中叫道:诸葛亮,你真是桅杆子上扎鸡毛——好大的掸(胆)子!捉弄人捉弄到周瑜头上来了。我家都督不是愚昧之人,他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被他品出其中滋味,我的纱帽要搬场,你的脑袋要落地,这不是闹着玩的。前番大堂见吴侯,将孙权比作尝粪的越王,气得他朝里一走。今日你又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所以,鲁肃眼睛斜看周瑜,身体带颤,挡住自己伸出的左手,对着诸葛亮连连摇晃,自己急出了一身冷汗。
周瑜听到孔明提及自己的岳丈,也觉得惊奇。但他并没有鲁肃想得这样深,只当孔明还不知道其中底细,偶尔谈及。不过,曹操听说我家岳丈又怎样呢?你诸葛亮又想在这上面有何说法呢?周瑜想,倒不如让我从头至尾听一个明白。因此,听孔明对乔国老直呼其名,并不介意,而是侧转了两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他讲下去。
孔明见鲁肃头上沁出冷汗,吓到如此地步,嘴里轻轻说道,看你还敢不敢再听、再问!
“乔玄膝下无儿,所生两女:长曰大乔、次曰小乔。”
周瑜听孔明说起大乔、小乔,更觉诧异不已,不知他要在二乔身上动什么脑筋。周瑜想,乔家的事情,我肚子里一本帐,乔公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这在江东是家喻户晓,人人耳濡目染,想不到你会多说多话。
看你说些什么,说错了对你不起。
“此二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也。”
鲁肃从心底里佩服诸葛亮,二十几岁的人,如此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得这般说法,竟将二乔描绘得这等超群绝伦,世所罕见。好虽好,又与你何干?
“曹孟德久有此心,踏平江东取二乔,回转皇城置之铜雀台,以乐万年,死复无恨。”
曹操战河北回去,路过漳河,安营扎寨。小兵挖掘壕沟时,见土中有一铜雀。因此,曹操就在漳河建造一台,名日铜雀台。普天下到处访求绝色美女,供其逍遥作乐。现在,听说江东乔玄的女儿,双双艳丽无比,特地亲率百万雄师,屯兵赤壁,踏平江东,将二乔据为已有,以乐天年。
“曹盂德屯兵赤壁,非为江东六郡,实为二乔。来朝堂上见吴侯,到万民之中去找寻这乔玄,或千金或万金,购此二女。”
曹操千里迢迢,不惜大动干戈,目的就是要想索取二乔。那末来朝上堂,将此事告禀主人,叫他将此乔玄找来,令他将二女送过长江。
鲁肃对周瑜望了一望,不见动静。心想,大都督气量大,好耐心,自已的老婆被人标价,千金售、万金卖,他居然丝毫不动声色,就好家孔明说的不是他,而是在说别人一样不感兴趣。既然你对此无动于衷,看来对二乔过江也不会阻拦,真是好大的胃口。倒是今天孔明闯下了这般大祸,如何收场呢?
“然后命人送往对江,使曹操退兵。从此六郡可以太平,无刀兵之灾、倾国之忧。此谓之效学范蠡献西施。”
西施原是列国中,越国的一个浣纱女。据说西施在河边浣纱时,水中的鱼儿见到世间却有这样一个绝色佳人,惊得沉入水底。当时越王勾践在吴国卧薪尝胆,博取了吴兰夫差的信任,放他回归故国。范蠡深知夫差嗜好女色,遍访美女,将其送至吴国。吴王得此尤物,终日耽于酒色,大费资财建造“馆娃宫”,寻欢作乐,不理朝政,忠臣良民怨声载道,以致国破身亡,自取其祸。
别人讲起故事来,先说题目,再说内容。只有诸葛亮恰恰相反。他说完,便一手撩须,一手执扇,就闭目养神起来,等待着周瑜来拾他的牙慧。虽然他双眼合上,但心里还在想,我这番说话名叫“指着贼秃骂和尚”。
你周瑜身为大都督,料你在未弄清事情之前,绝不会动手动脚。但是等到你澄清是非,已经为时已晚了。老实讲,你越是要辨别真伪,就越是中我计谋。
旁边的鲁肃急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不响,只是看着周瑜,唯恐他盛怒之下,抽出腰中宝剑,对诸葛亮无礼。不过又想,孔明真不识相,厌人面前说厌话,周瑜要是不有所举动,也太便宜了他了。
一个人的性格再温顺随和,一旦自己的妻子被人评头品足,也受不了这种怨气,何况大都督的妻房被人家古玩一般估算!周瑜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气了。心里想,你孔明过去隐居山林,不与我们为伍,不知小乔乃是我妻,这情有可原,我不来追究。但是这话是从哪里而来,我要搞一个清楚。倘然此话并非谣传,而是你孔明凭空捏造,企图贬低我周瑜的人格,欺骗主人降曹,那么孔明啊孔明,我大都督能掌握六郡水陆重权,难道就治不了你孔明谣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么?至此,周瑜方才开口:“啊!先生。”
孔明故意装出一副刚献完计,自鸣得意的样子,沾沾自喜,连连暗笑几声。现在听得周瑜总算开口,知道他八成帐已中了计。因此回答道:“大都督。”
”曹操要二乔么?”
周瑜也非碌碌之辈,出言吐语非常厉害。听完孔明的诉说,他也不来考证事情的真实性,只是接着你的话头来追根说溯源,这叫顺藤摸瓜,看你怎样对答。想来曹操总不会亲口对你讲,即使曹操亲口对你说,你又有什么凭据?倘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见得是在制造事端。因为这事情的进出实在大,要弄一个水落石出。
一般的人,听到别人问到这样的事情,总归回答一个“是”,或者回答一个“否”。可是孔明何等精明,他做了圈套让别人钻,自已早有打算。他既不说是,也不说否。反而对着周瑜露出一种蔑视的目光,表示出对这种事情毫无怀疑之处,已成事实,信不信由你自己选择,根本用不着出来解释。所以说道:“都督,曹操要二乔,莫说本军师知晓,就是普天下也个个知晓啊!”
鲁肃听了,倒觉得有点弄不懂,心里想,若说周大都督威名远扬,这是可信的。却说曹操欲取二乔天下皆知,我怎么一点不知?天下美女何处不可求,却定要乔国公之女?而且二乔乃是孙策、周瑜的宝眷,曹操明明知晓,怎会倾百万之师而利欲熏心?
周瑜虽知孔明的说话有些蹊跷,但不知这是孔明的计谋,所以说道:“瑜倒不知。先生怎样知晓?”
诸葛亮明白,周瑜这个人不是好激怒的,今朝我不以利害说之,讲不出个真凭实据来,定被他抓住把柄,枉遭杀身之祸。虽然事情已经被我编造出来,至此地步,他还不上圈套,只有继续编造下去,偏叫他信了才完结。
所以又对周瑜说道.“都督,曹孟德其第三子名子建,时年未满十,笔下成文,人称神童。曹操漳河建造铜雀台之后,命其作一赋,谓之《铜雀台赋》,赋中将二乔黯隐,邸报上刊登。岂不是天下人个个知晓么?”
曹操的第三个儿子叫曹植字子建,才思敏捷,七步成诗,天下奇才。他的《铜雀台赋》在当时的邸报上登载后,天下传闻,都称赞是篇好文章。周瑜想,子建的铜雀台赋我也曾看来,确实是好,不过上面说曹操要取二乔,我倒从未注意过,事隔数载,早已忘怀的了。想来鲁子敬掌管文书,大概他还能记得。让我暗中询问他一下。因此对旁边的鲁肃看看,意思是可能还记得此事?
鲁肃在旁也在思忖:邸报倒是看的,《铜雀台赋》也曾阅读过,但其中关于曹操意欲攫取江东二乔之说,却不甚明了。而且这种邸报不过看看而已,没有保存的价值,看过就丢掉。即使军营中的文书,只要战争结束,同样也要处理掉的,何况时过境迁,其中怎样的说话,已大半忘却。现在见周瑜对自已丢眼色,只有含糊其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看过的,但已忘记了。
周瑜见鲁肃面有难色,知道他也不会记得这件事。
脑子里马上转出一个念头,有了!不如我亲自来问一下孔明可曾看见。如果他说看过,那就叫他当堂背出来,他背不出,我就说他妖言惑众,诽谤本督,罪当斩首。
他若背得出,那我听一听,哪几句是说曹操有此邪念。
倘然他说没有见过邸报,那就是纯属欺人之谈,定不轻饶!不过周瑜再一想,慢!孔明学问好,不要他将《铜雀台赋》略加改动,我便如何?但又不可能的。子建的文章我还熟悉,他不背,我确是记不起来,只要你能背,其中如有改动,我就能听出来。
其实,孔明的本领不是你周瑜所能及。即使你聪颖过人,也难听出破绽。孔明不是通篇都改,而是只在个别要紧字眼上略改几字,既符合原意,又读来通顺,你哪里听得出来?
周瑜自作聪明,想定主意,就开口问道:“先生,那铜雀台赋可记得否?”
“亮还记得。”我造都造得出,怎么会不记?如果记不得,我来捅这个漏子干什么?
“望请先生背这么一遍可好啊?”
“是啊,背这么一遍。”鲁肃见孔明胸有成竹,在旁插言道。
鲁肃好长时间没有开口了,他嘴里讲的话,好象是站在周瑜的一边。其实,他的内心里还是在帮着诸葛亮。
他想,祸是孔明闯的,应该由他来补漏洞。只要能将文章背出来,说明确有其事,不要说孔明没有责任,就是我鲁肃也象从肩上卸下千斤重担。否则,周瑜说我从江夏带来奸细,我的罪责不轻。
听到周瑜的说话,诸葛亮暗中叫好。周瑜开始中计了,他已相信有此事了。正好比张三李四两人不睦,有人从中挑拨离间,在张三面前说李四的坏话。要是张三不信,问都不来问一声,相反付之一笑。如果张三拖住他,叫他讲明李四如何坏,那就说明张三信了此言。现在周瑜问到孔明,说明他已经相信了。孔明想,背,我当然要背,目的使他坚信不疑。但是,我今天背出来的东西,只是证实一下曹操的所谓欲取二乔的意思有否,绝不是说明子建的《铜雀台赋》中的漏洞。当然,曹操决不会将自己的写入自己儿子的赋章中去,而子建更不会把父亲的非份之想嵌进《铜雀台赋》中去。此时,只要周瑜仔细、冷静地想一想,就能发现孔明说活的大漏洞。但是孔明也是经过缜密思考的,倘然周瑜发觉这个大漏洞,他也有把握将这个漏洞补上。因为铜雀台是为了安置天下美女的,那又何尝不可放二乔呢。孔明想,我背虽则背,不过只背其中一段,并非我不能全背下来,只是没有必要。
不要说诸葛亮是《三国》中的奇才,便是我这说书的,长篇累牍的几十回、几百回的书都能—一记牢,何况一段赋章,寥寥数句,多读几遍定能一字不漏地背它下来。问题不在于孔明能否将此《铜雀台赋》诗中的一部分背下来,而在于背出来之后,周瑜是否暴跳如雷,对曹操切齿痛骂。如果他居然心平气和,无动于衷,那末说明周瑜确实足智多谋,非等闲之辈,说明诸葛亮在周瑜面前无计可施。
未知孔明将子建的赋章如何改动,周瑜听后恼怒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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