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张灯的手下前导,一行三人来到都督府。手下人吹熄灯笼火,靠在照墙上,让主人和孔明进府。
鲁肃与孔明来到帅府。孔明想,我对鲁肃说周瑜不见,这是为了引其上当,其实是回避我,倘然等门公出来,看见我诸葛亮在此,报禀周瑜知道,他肯定不会见的,只有让我找一个隐身之处,暂时躲避一下,瞒过门公的眼睛,让他报到里面,说鲁肃独自一人来见。等周瑜传见鲁肃时,我再随后跟进去,到那时,门公就拦不住我了。孔用对四周一看,只见帅府门前左右一对石狮子,趁鲁肃不防备之际,就向左面那只石狮子背后一闪,身子蹲倒。
照墙边的手下人见孔明蹲在狮子旁,心中猜疑,诸葛亮哪象什么一家堂堂军师,鬼鬼祟祟,蹲在地上象做贼一般。不知他又有什么鬼花样。
此时的鲁肃只希望一步跨入帅府,他也来不及照顾孔明,气冲冲地走上来。抬头见一块“回避”牌高挂,顿然燃起一股无名怒火:“挂了还要见,见了还要挂,打掉它。”
孔明在石狮子背后听到鲁肃要打“回避”牌,暗中阻止他千万不可打掉这块招牌,打去这块虎头牌是犯军令的,军法无情,有杀头的危险。自己又不敢出来,只在暗中干着急。其实,鲁肃也只是嘴里说说罢了。他与周瑜并事多年,难道连这点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吗?只见他在墙壁洞里抽出两根棒槌,起手敲棒。那末踱头啊!
你敲棒时自己心里数一数,不要敲错了。这里的规矩是文三武四。此时的鲁肃已被孔明气得头晕脑胀,一面在打棒,一面还在恼恨周瑜,故而手中敲了几下也没有数,“卜络络……”一直打了几十下,自己才感到打得太多了,要紧收住棒槌,一根插入洞中,一根还拿在手中。
里面门公听见外面“噗络络”敲棒的声音,一时倒吃不准是哪一位在敲。照理说,都督府晚上敲门的规矩大家不是不知道,不知哪一个该死的竟敢在此无理取闹,将棒槌乱敲一通,来寻我门公的开心。所说相府的门公,要有七品官的身价,现在都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门公也有相当的地位。因此他一路出来开门,一面嘴巴上也不饶人:“他妈的,哪个前来乱打棒!”
“啊呀呀!”鲁肃想,周瑜和我不对头,连门公都要骂我,这真是狗眼见人低。其实门公在里面根本没有看见外面的人是谁,根本没有料到鲁肃会这样乱打棒。
门公将两扇大门一开,只见纱帽红袍的鲁大夫怒气冲冲地立在面前。门公这一惊吓非同小可。只怪自己说漏了嘴,骂人也不看看人头。鲁大夫我家主人都要拍拍他的马屁,我怎能对他无礼?抢步上前招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鲁老。”意思是,不知道是你到来,我骂的不是你。
倘然往日里你骂一声,鲁肃绝不会多心,明白这不是骂人而是顺口漏出。今无就不对了,他正在火头上,尤其鲁肃老实人喜欢瞎想:挂了牌再见文武,见了文武还挂牌,周瑜绝不会做这种事,肯定是这门公知道都督一年未归,近来江东又逢战事,料到有大批文武要来一见都督。因此这门公在外面瞒过了周瑜私挂“回避”牌,回绝前来探望的文武。如果他不肯去报,这样,文武必要送他门报银子,他也趁此机会发一笔小财。这门公实是可恶,打了主人的招牌,为所欲为。今日居然骂我的街,真是瞎了眼,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还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这银子也不是好用的,我今朝定要责罚你。想到这里,鲁肃已是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叱!
挂了还要见,见了还要挂,我把你这狗头……”说到此间,便把手中的棒槌望准这门公的额角之上打上去。这根棒槌是榉木的,常年只敲门,不打人。今日鲁肃一气之下,也顾不了是都督的门公打了他。这根棒见自已向门公头上打上去,心里也在想:自从到此都督府来,倒也结识了不少文官武将,一般手下人也不敢捏我。我在此好象人间的和尚一样,常年吃素。今日鲁大夫开恩,赐我吃猪头肉,不知这门公的脑袋可有我棒槌坚硬。让他尝尝我的厉害!直向头上飞去。
门公见棒槌打来,料着难以回避。只听得“括”一声,在额头上打一个正着,打得他眼冒金星,疼痛难熬,跳了起来。幸得鲁肃是个文人,手中分量尚小,不过顺手敲了他一下。要是用力打的话,恐怕今日门公要见阎王的。
孔明躲在石狮子后面,听得声音,见门公额头上一片青色,知道他挨揍了。心里想,这一笔应记在我的帐上。因为鲁肃从来不打人,今日连打两人,可谓大打出手。
门公站在那里敢怒不敢言,想想怨气难平。心里想,挂牌见文武,这是都督的命令,我哪里敢私挂虎头牌,这是有杀头之罪的。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打我?这口气我一定要出的。嘴里说道:“小的该死!我马上去报。”
我奈何不得你,看你见了都督如何说法。
“怕你不报!”你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报报报!”
“怕你不去报,门报明日带来。”打了你,你还敢问人家拿门报否?
“这……不敢。”杀了我的头,我也不敢拿你的钱。
因此,转身一个劲地朝里面奔去。
“这方出下官心头三分之恨!”说罢,把手中棒槌在墙壁洞里插好。还觉忿忿不平,望着向里奔去的门公,暗自说道:不要说打一下门公,即使打死了你也没什么关系。
孔明此时也在为鲁肃着急,他想,鲁肃啊!你若往日打门公,周瑜不会见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为了我的到来,他与你不和,一心回避。你反而还要去打他的门公,这不是明显地对都督不服?官场好比戏场,面孔说板就好板的。他若要追究你的罪责,你又如何对付?
门公气急败坏地奔到里面,见都督尚未安睡。原来,周瑜接待了四批文武,见文欲降,武欲战,各执已见。
明日上党对吴侯如何讲呢?周偷独自在斟酌思量,一时忘却了安歇。现在门公进来,到周瑜面前跪下,哭丧着脸诉说道:“家爷。”
周瑜这人非常高傲,他喜欢看见自己家中的手下人,挺胸凸肚地走来跑去,理直气壮地说话,不要象偎灶猫那样,死样怪气、无精打采。现在见进来的门公狼狈不堪,愁眉苦脸,心中好大不悦。想我身为江东大都督,居然在我的府第内有这种人,实在是奇耻大辱,大伤家风。因此耐着气问道:“何故这般光景?”
“鲁老行来,将小的打的。”
“鲁子敬到来将你打的?”
“正是。”
起初周瑜还不相信,以为家人信口开河。因为鲁肃一向被人看作是老实人的楷模,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对手下和善可亲。后来对这家人脸上一看,果然见额角上高出一个块来。周瑜想,古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轧啥道,学啥样。新近他一直与孔明往来,变得动手动脚,竟把我的门公打得这等模样,这不是杀鸡给猴看,在向我示威么?我今天不与你交涉,恐怕日后要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周瑜此时心头怒火油然而生,恨不得将鲁肃狠狠地训斥一番。不过再一想,大可不必,我们朋友交到现在,一直亲密无间,也从未听说他打过人,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坏了朋友的义气,而被人笑自己气量小,容不了人,做了大都督,玩弄权柄,仗势压人。那末自己的门公何尝又没有错呢?啊,明白了。必是江夏奸细诸葛亮和他一起同来,在背后竭力怂恿,以为打了门公,我周瑜必定见他们。所以踱头上当。要是这样的话,我偏不见他,看他们怎样,好得只有半夜的时间,天亮后找他算帐还来得及。因此周瑜的气稍微平了一些下去。
门公开头见都督火冒三丈,暗暗称快。后来又见他表示毫不在乎的情景,心里倒急了,看来我这一下棒槌是白吃的。他想道:只要都督连夜召见鲁肃,正巧碰在你都督的气头上,我这口怨气就可以一起出了。一到天亮,你们毕竟是好朋友,鲁大夫只要赔个笑脸,打个招呼,这些事情就不了了之,绝对不会叫我去打还他。现在只有让我从中挑一挑,使周瑜火上添油,把鲁肃叫进来。其实这正好帮了诸葛亮的忙。因此他开口道:“家爷,鲁老说:‘怕你不见!’”
“本督不见,他便怎样?”
“他说,你要是不见的话,要把这都督府拆掉!”
这家人为报一己之私仇,不惜搬弄口舌,无中生有,说得周瑜气冲天灵盖。他想,我的帅府不要说你鲁肃不敢拆,就是当年小霸王转世,也动它不得。今日你不知哪来这么大的胆,要与我周瑜过不去?我一向以你老实忠厚,办事又能干,与我搭档还算默契,又因你救济过我粮食,帮过我的忙,所以我处处情让三分。可是你弄错了,以为我见你怕,你得寸进尺,竟放肆到如此地步,实是忍无可忍。让我当即叫你进来,压压你的气势。但是孔明万万不能被你带进来。我来问一声门公,可曾看见孔明。要是他来的活,我一定等到明天。要是只有鲁肃一个人,就命他进来见我。现在问一声门公再说:“诸葛亮他来到否?”
“诸葛亮,诸葛亮?”这家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倒将刚才大门口有没有看见诸葛亮全都忘记了。其实,孔明躲在石狮子后面,他根本看不见。最后他才想起府门口,只有鲁肃一个人,并无诸葛亮。因此如实说道:“诸葛亮他没有前来。”等会儿鲁肃同孔明双双进来时,这门公吓得魂飞魄散,只好卷铺盖滚蛋。周瑜听说没有诸葛亮在旁,略觉放心,一声令下:“与我二堂传见。”
相访是客气的,传见表明公事公办,不夹杂私人感情。今日周瑜要拿出大都督的威严来,看一看,到底谁见谁伯。
门公听说传见鲁肃,乐不可支,连额角上的痛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溜小跑到外面。
周瑜对鲁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摆足架子,其原因:一则是在孔明面上吃醋,二则打了他的门公。现在二堂之上重新点亮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周瑜换好一身帅盔帅甲,头上雉尾高挑,在中间坐定。两旁刀斧手、捆绑手、军牢手三班传齐。虎威连连,等候鲁肃。
再说门公一口气跑到大门口,见鲁肃还是气冲冲地立在那里,要紧上前行礼:“鲁老,大都督二堂……”
“二堂怎样?”
“二堂……有请。”门公不敢再得罪他了,恐怕白吃眼前亏。要想讲传见,欲言又止,只得请他。门公想,反正里面摆好阵势,让你去与都督对谈吧。
鲁肃听见二堂相请,他的火全部消脱,到底老朋友,肝胆相照。想起孔明说都督不见,这完全是假话。既然都督来请,我们快些进去。一边嘴里要应付,一面回头看诸葛亮。说道:“大都督相请么,军……”
鲁肃要想说“军师请啊!”不料“军”字出口,回头不见孔明。咦!一会儿,他的人到哪里去了呢?哦!
明白了。他胆子小,以为我打了门公要闯下大祸,吓得溜之大吉,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又有什么道理呢?
门公见鲁肃不进去,两眼四周寻找,以为他丢了东西,也不在意。鲁肃环视四周,不见孔明的影踪,就叫喊了起来:“军师啊!军师啊!来啊!大都督相请。”
孔明在旁边的石狮子后面,一切言语都已听清楚。
现在听见鲁肃呼唤自己,狮子背后转了出来:“既然大都督见的么,亮来也。”他的人从石狮后面转出。
门公循声望去,见一人纶巾鹤氅,手执羽扇,不是别人,原是诸葛亮。他想,这人神出鬼没,十分刁猾,躲在石狮子背后偷听我们的说话。刚才主人问我孔明可来,我说没有。现在被你这个人进去,那还了得!倘然阻挡于他,鲁肃在旁,十分不便。
鲁肃对孔明说;“军师啊!都督相请,那我们走吧。”
孔明边走边在想:进到里面,不知周郎如何接见。
现在鲁肃在前,孔明在后,直往里面去。因为鲁肃在帅府中常出常进,路径熟悉不必问讯。到里面,孔明只听得虎威之声。他立定脚,对上面一看,要紧把面前鲁肃的袍袖拉住。鲁肃进了帅府,埋了头走路,并不留意思四周情况。忽觉有人拉住袍袖,回头见诸葛亮对他用嘴向上歪了一歪,示意他看清了再走上去。大夫对上面一看,这种场面,在这帅府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觉有些心寒:“啊呀——军师,这便如何是好?”孔明说:“这都是你打门公打出的报应。老话说:‘打狗要着主人面。’”鲁肃说:“略停片刻,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孔明说:“大夫只管去想。”“军师,现在你暂时不要上去,由我先见都督,将他的火势说退之后,再请军师上堂。不知意下如何?”“是啊!确是这样。不过我不上堂,将我安于何处?”鲁肃对四下一望,说:“军师,你看二扇二堂门开直,你且到右边一扇门背后去躲一躲,暂避耳目。”孔明笑笑说:“好!我一准在门后等你。
不过,等歇你定要来领我上堂。下半夜风凉,冻坏了身子维尔是问。”“喏喏喏。”
那末,他们二人在外说活,上面周瑜看不见吗?是的。因为二堂高,上面火光亮,下面火光暗。而且他们还未跨入二堂,根本看不见。孔明从横里走上几级石级,到右边门后一立,从门缝中望上去,二堂上的周瑜清清楚楚。
此时,鲁肃整整头上纱帽,理理身上红袍,毕恭毕敬跨入二堂。周瑜在上面望下来,见鲁肃步入堂来,背后并无一人,更无诸葛亮跟来,心里块石头好象落地。
周瑜想,今日孔明不来,我宽待你三分,因此在周瑜的脸上微露笑意,堂上气氛略觉缓和。
孔明从门缝中看上去,心中明自,只要我不到,周瑜时鲁肃的态度就好得多。周瑜啊,你别以为回避了我,就—切问题会解决的。我非但没有走,相反就在眼前,总要找你算帐。
鲁肃从外面一路急步上前,到周瑜面前不远之处,还想紧走几步,只听得旁边虎威之声越来越响:“呼……哎……喏!”
鲁肃见周瑜,习惯上要走近,方才把手拱一拱。现在见堂上苗头不对,赶紧收住脚步,站定身子,向上面的周瑜见礼:“大都督在上,下官有……”要想说一声“有礼”,只听得上面的周瑜“啊——”地叫着,两眼直盯着鲁肃。鲁肃连忙改口道:“叩头了。”
周瑜想,今天你打到了我的府上来了,我还能让你这么随随便便招呼一下就过门了吗?不是我周瑜定要摆这架子,定要叫你叩头,原是你的不是,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门公千错万错,只要你和我讲一声,我会处罚他,况且你近来与诸葛亮搞得火热。所队今日我一定要规矩放足,警戒警戒你,免得你被诸葛亮教坏。
现在,见鲁肃两只脚立定,双腿微曲,一只脚向后伸出,正待双膝跪下。周瑜的心软了。到底多年的莫逆之交,为了打一门公,差点伤了和气。周瑜想,看在诸葛亮没有到来的份上,与你马马虎虎。如果与孔明同来,那就没有这样客气了。要紧喊一声:“罢了。”
“喏喏喏!”鲁肃站起身来。
“尔今日到来,可知罪么?”
“下官已知罪了。”
“下次再敢否?”
鲁肃双手乱摇,满面堆笑:“下次下官再也不敢了。”
“免虎威。”
周瑜一声传令,三班手下退堂。虎威一没有,声势就平定下来,公事就算结束。两下言归于好,周瑜脸上和颜悦色,踏上前去,一把拖住鲁肃的袍袖,说一声:“子敬,里面请!”要想和鲁肃两人到书房之中好好交换一下想法,反正时光已不早,谈到天亮共去面见孙权。
站在门旮旯里的孔明见到这般光景,心中叫一声:不好!只要鲁肃他拖到里面去,那末我这下半夜在此作何道理?我的计划全部落空,刘备的三分天下付之东流。
因此,暗暗叫道:鲁肃啊!你千万不可跟他进去的,刘备的一家人家全在你的身上。
其实鲁肃哪里会到里面去呢?他的心情比诸葛亮还要急,见周瑜拖着他的袍袖要往里面去,他犟住身体,对着周瑜微微作笑:“嘿嘿嘿,都督且慢!”
“子敬,怎样啊?”周瑜不明白他想干些什么。
“下官有一句话告禀都督。”
“有话你请快讲呀!”
“这句话么,难以启齿。”
周瑜何等聪明,见鲁肃说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知道事情不妙,诸葛亮已经到了我的府内。不知将他藏在哪里。老实说,都督府房廊众多,安藏个把人不在话下。倘若他把孔明带了进来,那我刚才太便宜了他了。
再见鲁肃不时地向外探望,连声问道:“嗳嗳!什么说话,快讲?”
“嘿嘿!”这句说话料难以启口。顿了顿,说道:“军师与我一同来的。”不要自己再逼自己了,老实与他讲了吧,也可少一桩心事。看他如何说法。
周瑜听他直言不讳地说出诸葛亮也来了,暗暗叫苦,果然被我猜中。着实佩服诸葛亮的胆量.为刘备的基业,不避唇枪舌剑,披星戴月来到江东想获取渔翁之利,真是居心良苦。不过今晚我万万不能见他,否则白白回避了半夜。当然,现在面孔已经落下来,要重新板起来,是没有这样便当的,看来别的办法没有,只有向内堂一走了之,总不能把客人带到里面来找我。我只要在里面等到天一亮,出后门去见孙权,这样就可以不见诸葛亮。
周瑜想到这里,便把鲁肃的袍袖一丢,推托一声:“本督更衣相见。”说罢,转身就走。
孔明在暗中看得分明,周瑜他不肯见我。被他走进内堂,今夜绝不会再出来,不知鲁肃可有办法将他留住?
这时鲁肃也是手忙脚乱,心里还在埋怨周瑜:都督啊!我与孔明说过,我们两人是老朋友,情深义重,求见你都督是我拍胸担保的。为了迎战曹操,我是特地到江夏请来了诸葛军师,总指望孙刘联兵,你与军师帷幄运筹。谁料想,你一意孤行,就是不见孔明。你一走之后,孔明定然要说我失信,叫我日后如何做人!说时迟,当时快。看周瑜要跑,他便起双手把周瑜拦腰一抱,口中仍在敷衍:“大都督,军师乃是自己人,何必更衣呢?”
说罢,将周瑜紧紧抱住。
周瑜要想发作,感到无济于事,知道这踱头的脾气,发起火来,爷亲娘台不卖帐。周瑜想,鲁肃啊!你不要太轻信别人,他是个奸细,如何肯诚心诚意相助我们?
我不能见他的。周瑜用力要解脱鲁肃的围抱,可是鲁肃死命抵住,一下于难以脱身。
孔明见事情弄僵,要想上前,又没有上场势,只见周瑜犟得头上的雉尾抖动,鲁肃头上的纱帽枝上下乱颤。
两人搞得难解难分。
鲁肃被周瑜犟得气喘吁吁,气力不加。因此大声喊叫道:“军师啊!军师啊!大都督在此相请,快来啊!”
周瑜听他这么一喊,心想,这踱头果然学坏了,我口都没张一下,说到相请。我要请他早已请了,何必等到现在!原来,鲁肃吃不消了,再无人相帮,眼看要松手,故而急中生智,叫喊军师。你这一喊,正中孔明心愿。机不可失,孔明急忙从门后闪出,跨进大堂。但是抬头一看,周瑜将要脱身。心想,照这么一步步踱上去,恐怕周瑜早已走入内堂。那怎么办?只有让我奔上二堂了。孔明到江东先后共奔三次。今天激周瑜奔第一次;长江初开兵奔第二次,借东风逃回江夏奔第三次。刚起步奔了几步,见情景紧急,他心生一计,边奔边喊道:“大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有礼了。”嘴里讲有礼,两腿还在拼命地奔着。
此时夜深人静,二堂上除了他们两人刚才纠缠的衣服摩擦之声外,一无动静。孔明叫喊声在堂内四处回荡,发出一阵阵共鸣的音响。周瑜面对里、背朝外,觉得这喊声好象就在身旁发出。心里想,孔明不知从哪儿来的,怎么已经在我身旁打拱了。现在一时走不了,只好还了礼物,再想办法。鲁肃也以为孔明来了,便把双手放开。
“啊!本督还礼不周。”周瑜要紧还礼。
你周瑜的礼行完,孔明的拱还未打。先回礼,再打拱,只有这两个聪明人做得出来。其实,并非诸葛亮故意这样做,而是大家的错觉。孔明一向好静,难得这样狂奔,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迅速来到周瑜面前拱了拱手。
周瑜以为诸葛亮别有用心,心里想,初次见面,就给我上了一个当。
这样,三人都见过礼,堂上摆了三只座位。诸葛亮是客人,坐在上首里,凳子放得略带一些低。下首里是主人周瑜,身为大都督,座位放得正。中间是鲁肃,与主客两人都是朋友,今日在此穿针引线,大有长者之风。
送茶毕,手下人退出,只剩三人在二堂上。
周瑜坐定之后,打定主意,今天事关重大,既然孔明到此求见,我只有尽量避免与他对话,尽量少讲话,由其将来意泄漏,我只是不接口,这叫同坐不开口,仙人难下手。让你在此坐得意识到没有意思,立起身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待你一走,我就同鲁肃仔细谈谈,商议如何对付国贼曹操。因此,周瑜把身体一侧,一声不响。
孔明军师呢?他只怕见不着周瑜,事情要弄僵。现在非但见着,而且以礼相待。人面对着肉面,何愁没有言语说转他的铁石心肠?刚才三步并作两步,孔明也感到很疲倦,独自坐在上首闭目养神。待到喘息已定,他微启双眼,窥视着下首的周瑜,观察他的面色,以揣度此人的德才。经孔明几次注目,已经知道周瑜这人确是江东豪杰,足智多谋。不过他性格高傲,好说好话他听不进,只有用激将法,才能达到预期目的。孔明暗中思忖:我自从到此江东,先激鲁肃,又激孙权,一无阻碍,深得他们的钦佩。然而今天要激周瑜,非比寻常,确要大动脑筋。一般有才学、有修养的人,对别人的激将都不大会发火,甚至付之一笑,要他们跳脚,倒是十分犯难的。何况是江东小辈英雄,后起之秀的周瑜!
周瑜、孔明各有自己的打算,都在揣摩自己的策略,所以,都象一尊泥塑放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鲁肃坐在中间见他们两人神态镇定自若,恰似不相识一般,心中早已等待不及。他对孔明看了一眼,心中好大不快活:我不领你来么,你讲我吹牛、失信用,把我说得一塌糊涂;领你见了大都督么,你又阴阳怪气不开口,反而在这堂上养起精神来。我做人真难。他转过头来,对下首里的周瑜望望,也是死气沉沉,一副弄僵面孔,不由得心中又暗暗地责备于他:大都督,你是主人,应该说几句,连寒暄一番都不懂,怠慢客人。何况他还是我的朋友。不要小看他年纪轻轻一个白面书生,他用兵如神,计谋多端。刘备得之,如虎添翼,曹操闻之,心寒胆裂,乃当今济世之才。所以我特地赶去江夏,名则吊丧,实乃与其商议破曹之计,相请他到此江东。
此番破曹,还望你大都督与其联络,非他不可。鲁肃想,你们两人好象两只蟋蟀,非要我这蟋蟀草来撩拨一下方肯相交。你们不开口,我来说。所说鲁肃是书中之胆,关键时刻少不了他。
“大都督。”鲁肃叫道。
周瑜原想屏到天明打发诸葛亮,不料鲁肃在开口叫他。他心中恨啊!心想,你实在不识相,我不开口,要你献什么殷勤?我就希望这样难堪地屏下去,让诸葛亮自觉无趣回转江夏,被你这样一叫,我却不好不理睬你。
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踱头加鲠头。我若不答应你,你必定光火,弄得不好被你拖牢了耳朵问我:为何不予理睬?则我怎样退堂?老实讲,没有孔明在江东,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现在奸细在旁边,我不愿意让他参与,请你千万不要在此谈论国家大事。
今朝在周瑜二堂上的三个人,各具性格,都是绝顶聪明能干的人。但并不是一样聪明,而是有很大差别的人。要是三人不分彼此,那也不存在智激周瑜了。
“啊!子敬。”周瑜回道。
“都督。今有赤壁山曹操……”鲁肃直心直肚肠,有啥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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