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恶必改,而不衿过;赏罚之信,足感神明。(晋?樊建语,摘自《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
(诸葛亮)及其受六尺之孤,摄一国之政,事凡庸之君,专权而不失礼,行君事而国人不疑,如此即以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严而国人悦服,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亮死至今数十年,国人歌思,如周人之思召公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诸葛亮有焉。……曰:亮好治官府、次舍、桥梁、道路,此非急务,何也?袁子曰:小国贤才少,故欲其尊严也。亮之治蜀,田畴辟,仓廪实,器械利,蓄积饶,朝会不华,路无醉人。(晋?袁准,摘自《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袁子》)
唐宋时期:
……又汉魏以来,诸葛亮为丞相,亦甚平直。亮尝表废廖立、李严于南中,立闻亮卒,泣曰:“吾其佐衽矣!”严闻亮卒,发病而死。故陈寿称亮之为政,“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卿等岂可不企慕及之!朕近每慕前代帝王之善者,卿等亦可慕宰相之贤者。若如此,则荣名高位,可以长守。(唐?李世民语,摘自《全唐文》卷一○)
孔明从容,三顾后起,筹画必当,缔构必成。事屯而业亨,主暗而国治,兵弱而强邻畏服,功大而本朝不疑,斯亦难矣;然窥其军令,迹其用法,必俟中原克复然后厚赏宽刑。玄德尝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卒至丧败,斯所谓济于事而未全于道,得诸已而未审于人。……(唐?李翰《三名臣论》,见《全唐文》卷四三一)
子曰:人臣身居大位、公盖天下而民怀之,则危疑之地。必也诚积于中,动不违理,威福不自己出,人惟知有君而已,然后位极而无避上之嫌,势重而无专权之过,斯可谓明哲君子矣,周公、孔明其人也。郭子仪有再造社稷之功,威震人主而上不疑之地,亦其次欤!(宋?程颐,录自《四库全书》之《二程粹言》卷下)
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汉也;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者,此孔明之所以失也。曹操因衰乘危,得逞其,孔明耻之,欲信大义于天下。当此时,曹公威震四海,东据许、兖,南收荆、豫,孔明之恃以胜之者,独以其区区之忠信有以激天下之心耳。夫天下廉隅、节概、慷慨死义之士,固非心服曹氏也,特以威劫而强臣之。闻孔明之风,宜其千里之外有响应者。如此,则虽无措足之地,而天下固为之用矣。且夫杀一不义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而后天下忠臣、义士乐为之死。刘表之丧,先主在荆州,孔明欲袭杀其孤,先主不忍也。其后刘璋以好逆之至蜀,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之国,此其与曹操异者几希矣。曹、刘之不敌,天下之所知也;言兵不若曹操之多,言地不若曹操之广,言战不若曹操之能,而有以一胜之者,区区之忠信也。孔明迁刘璋,既已失天下义士之望,乃始治兵振旅,为仁义之师,东向长驱,而欲天下响应,盖亦难矣。曹操既死,子丕代立,当此之时,可以计破也。何者?操之临终,召丕而属之植,未尝不以谭、尚为戒也。而丕与植,终于相残如此,此其父子、兄弟且为寇仇,而况能以得天下英雄之心哉!此可间之势,不过捐数十万金,使其大臣、骨肉内自相残,然后举兵而伐之,此高祖所以灭项籍也。孔明既不能全其信义以服天下之心,又不能奋其智谋以绝曹氏之手足,宜其屡战而屡却哉!故夫敌有可间之势而不间者,汤、武行之为大义,非汤、武而行之为失机,此仁人君子之大患也。吕温以为孔明承桓、灵之后,不可强民以思汉,欲其播告天下之民,且曰:“曹氏利汝,吾事之;害汝,吾诛之。”不知蜀之与魏,果有以大过之乎?苟无以大过之,而又决不能事魏,则天下安肯以空言竦动哉!呜呼,此书生之论,可言而不可用也。(宋?苏轼,录自《四库全书》本《东坡全集》卷四三)
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综练名实之意,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宋?苏轼,摘自《东坡全集》卷三四之《乐全先生文集叙》)
西汉之士多智谋,薄于名义;东京之士尚风节,短于权略;兼之者,三国名臣也。而孔明巍然三代王者之佐,未易以世论也。(宋?苏轼,摘自《东坡全集》卷一五《史评》)
汉高祖、唐太宗,是以智勇独过天下而得之者也;曹公、孙、刘是以智、勇相遇而失之者也……今夫曹公、孙权、刘备,此三人者皆知以其才相取而未知以不才取人也。世之言者曰:孙不如曹,而刘不如孙。刘备惟智短而勇不足,故有所不若于二人者,而不知因其所不足以求胜,则亦已惑矣。盖刘备之才,近似于高祖而不知所以用之之术……欲为椎鲁而不能纯,欲为果锐而不能达,二者交战于中而未有所定,是故所为而不成,所欲而不遂。弃天下而入蜀,则非地也;用诸葛孔明治国之才而当纷纭征伐之冲,则非将也。不忍忿忿之心,犯其所短,而自将以攻人,则是其气不足尚也。嗟夫,方其奔走于二袁之间,困于吕布,而狼狈于荆州,百败而其志不折,不可谓无高祖之风矣。而终不知所以自用之方。夫古之英雄,唯汉高帝为不可及也夫!(宋?苏辙,摘自《四库全书》本之《栾城应诏集》卷二)
臣闻仲尼之称管仲曰:“夺伯氏骈邑三百,饭蔬食,没齿无怨言。”及读《蜀志》,其言诸葛孔明迁李平、殛廖立,及孔明既死,而此二人皆哭泣有至死者。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嗟叹古人之不可及而窃愍今世之不能也。夫为天下国家,惟刚者能守其法,而公者能以刚服天下。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天下者,天子之天下也。赏罚之柄,予夺之事,其出于天子,本无敢言者。惟其不公,故有一人焉受戮而去,虽其当罪而亦勃然有不服之心,而上之人虽其甚公,于此而亦畏其不服而不敢显然明斥其罪。故夫天下之不公,足以败天下之至刚;而天下之不刚,亦足以破天下之至公。二者相与并行,然后可以深服天下之众。(宋?苏辙,录自《栾城应诏集》卷七《臣事五道》之二)
先生与仆论淮阴、武侯二人不同:“若论人品,则淮阴不及孔明远甚;若论功业,而武侯何寥寥也?”仆曰:“西南者,汉始终之地也,故汉起于西南而卒终于此。而淮阴当汉之初兴,故能卓卓如此;而武侯之时,火将烬矣,故无所成。”先生曰:“此固然矣。然淮阴所以得便宜者,以平日名太卑;而武侯所以无成者,以平日名太高也。淮阴有乞食、胯下之辱也,而武侯即隐于隆中而当时谓之卧龙,此一事也。又淮阴既从项梁,又事项羽,又归汉;而武侯则必待三顾而后起,此又一事也。又楚、汉之时,用兵者皆非淮阴之敌而尝易之,故淮阴能取胜也;三国之时,若司马仲达辈,乃武侯等辈人也,而又素畏孔明,故武侯不能取胜也。譬如奕棋:有二国手,一国手未有名,而对之乃低棋,不知其为国手而尝易之,故狼狈大败;有一国手已有名,对局者亦国手而差弱焉,谨亦待之,故胜败未分也。且淮阴既平魏、赵,而功业如此其卓荦也,而龙且尚且轻之曰:吾平生知韩信为人易与耳。寄食于漂母,无资深之策;受辱于胯下,无兼人之勇。以淮阴平日名素卑也。孔明与司马宣王对垒,不能取尺寸地;宣王受其巾帼之辱而不敢出兵;至其已死,按行军垒,犹曰‘天下奇材也’,故当时有‘死诸葛走生仲达’之嘲;以孔明平日名素高故也。人品高下不同,而其功业反相去远者由此。”(宋?刘安世,摘自《四库全书》之《元成语录解》卷三)
诸葛亮虽天下奇材,亦霸者之臣耳。何则?亮帝王之辅,肯为蜀先主而委贽耶?王通以为“使亮而无死,礼乐其有兴乎”,尤非也。臣以为,亮虽无死,曾不足以取天下,况于兴礼乐乎!何则?亮之所事者,蜀先主;而所自比者,管仲、乐毅也。先主虽号人杰,然取天下则不及曹孟德,保一方则不如孙仲谋;其所以得蜀者,以刘璋之暗弱而已。先主虽存,司马仲达、陆伯言诸公皆无恙,尚不足以取魏;而死其能取天下乎?管仲相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然不能先自治而后治人,故孔子以为小器。乐毅为弱燕合五国之纵,夷万乘之齐,然旷日持久,不能下莒与即墨。至间者得行,捐燕之赵。管仲、乐毅虽得志于天下,尚不能兴礼乐,亮而无死,其能兴礼乐乎!夫古之君子,进难而退易。……方先主之顾亮于草庐之中,所言者取荆、益二州耳。至言天下有变,则一军向宛、洛,一军出秦川,所谓俟河之清,人寿几何者耶!荆州之失,大举伐吴,亮曾不能强谏;及兵败,乃叹曰:“法孝直若在,能制主上令不东(行);就复东行,必不危矣。”所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以此论之,亮不足以取天下而行礼乐,亦明矣。然亮与先主一言道合,退能霸有荆、益,成鼎峙之势。及受寄托孤,义尽于主,国无间言;身死之日,虽迁废之人,为之泣下,有致死者。虽古往社稷之臣,何以加诸!陈寿以谓“管、萧之亚匹”,盖近之矣。然寿以谓“应变将略,非其所长”,信乎此非也。亮之征孟获,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其卒于渭上,司马仲达按行其营垒处所,曰:“天下奇才也。”所作八阵图,后世言兵者必稽焉。则亮之应变将略,不言可知矣。呜呼,岂寿果挟髡其父之故耶?抑其所自见如此也?(宋?秦观,录自《四库全书》本之《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二《淮海文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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