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代政治上一个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兼并:不但各诸侯国之间弱肉强食、大国吞灭小国,进行着连绵不断的兼并战争:而且各卿大夫之间也在你争我夺,互相兼并领地,攻伐的战争不时爆发。因此,春秋时的许多思想家都对兼并战争发表自己的意见和主张。
孙武认为,对待兼并战争,首先必须持谨慎态度,应当坚持如下的原则:"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火攻篇》)这就是说,不见利之所在,不出动军队;不能得胜,就不用兵:不到危急关头,不进行战争。他一再告诫各国的君主、将帅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同上)在处理兼并战争的问题时,千万不可感情用事,一定要衡量它的利弊得失,三思而行。孙武在初见吴王阖庐时,阖庐曾经问道:"好兵"、"戏兵"应该如何?孙武严肃地回答"兵,利也,非好也;兵,□[也],非戏也。君王以好与戏问之,外臣不敢对。"(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见吴王》)他开导吴王,用兵,只是由于它对国家有利,不能因喜欢("好")而从事;用兵、必须考虑周密,决不能当作儿戏。可知,谨慎地对待兼并战争,是孙武对各国君主的一贯要求。
孙子主张慎战,是有其深刻的原因的。首先,战争耗费巨大,会对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影响。他说:"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作战篇》);"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用间篇》)曹操注曰:"古者八家为邻,一家从军,七家奉之,言十万之师举,不事耕稼者七十万家。"古代诸侯国家都比较小,物资匣乏,人橱不多,要进行一场战争,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必须全国总动员。战争的结果,往往是人员伤亡,"百姓罢敝"(《汉书·刑法志》),农事荒废,国力空虚。正如时人所指出的:"一期之师,十年之蓄积碑;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管子·参患》)战争对国家物资蓄积的耗费;对人民财产的损伤,于此可见。
更有甚者,在当时兼并活动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战争还可能给国家带来覆灭的后果。孙子在其兵法著作的一开头就郑重地指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下可不察也。"(《计篇》)随后,他又向各国统治者敲起了警钟:"怒可以复喜,温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火攻篇》)春秋时代困轻率地进行战争而亡国的事,是屡见不鲜的。公元前622 年,六国因"叛楚","楚成大心、仲归帅师灭六"(《左传·文公五年》)。公元前611 年,"庸人率群蛮以叛楚"。楚师伐庸,故意装出怯弱的样子,"七遇皆北"。庸人因此骄做起来,认为楚不足与战,"遂不设备"。楚人于是"分为二队",大举进攻,"遂灭庸"(《左传·文公十六年》)。公元前574 年,舒庸人因为楚师在鄢陵被晋击败,就叛楚而亲吴,给吴国"围巢伐驾"当向导,"遂恃吴而下设备"。楚人见舒庸在战争中帮助吴国,就派"公子橐师袭舒庸,灭之"(《左传·成公十七年》)。上述触目惊心的事实充分说明,玩忽战争,不谨慎对待,就有被兼并的危险。孙武的告诫,是以深刻的历史教训为依据的。
对于各国领主贵族统治集团来说,兼并战争固然是有危险的,但若获胜,又可取得巨大的利益,它可以侵占别国的领土,掠夺别国的财物,把别国的人民归并到自己的统治之下。正像孙武所说的:"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军争篇》)发动兼并战争,除了有"危"的一面外,还有"利"的一面。因此,孙武一方面主张慎战,不可轻举妄动;另一方面,又积极支持有利可得的掠夺性的兼并战争。他制定出了这样一些作战原则:"侵掠如火";"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同上)这就是说,侵掠别国要像烈火燎原一样,来势凶猛,给以毁灭性的破坏;掠夺敌国乡里的财物,要分兵数路,这样就能搜括殆尽;占领了敌国的领土,要分兵把守在有利的地形,以防敌国的反攻。总之,在战争中要权衡敌我形势。相机而动,尽量多掠夺财物,多开拓土地,取得最大的利益。
孙武还宣扬,要在兼并战争中当"霸王"。他说:"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是故必争天下之交,必养天下之权,信(伸)己之私,威加于敌,故其城可拔,其国可。"(《九地篇》)孙武颂扬的"霸王",依靠其军事的优势,"伸己之私,威加于敌",拔人之城,毁人之国,号今天下,所向披靡。当年吴王阖庐及其子夫差,西破强楚,南服越人,北败齐于艾陵,并远征至黄池与晋争长。其在兼并战争中气焰之嚣张,正是孙武所描绘的"霸王"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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