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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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牡丹亭》和当时的政局(2/2)
    朝鲜战争充分暴露明朝政府无能。总督、经略和主将再三再四被撤换,以至追究罪责,兵部尚书负有国防重任,二十五年二月石星罢官后,空缺达一年四个月之久无人接替。正在前方金戈铁马交战之时,石星在辅相支持下一味主和。少不更事的临淮侯李宗城被任为正使,他在二十四年四月丢弃国书,狼狈逃回。副使杨方亨和沈惟敬献媚日本以自重,回国后则谎报对方求和的诚意,沈惟敬甚至堕落为日本军的向导。

    万历二十四年四月,明朝召集九卿和科道官商议和战大计。内阁大臣赵志皋、陈于陛、沈一贯公然宣称求和是"老臣忧国之计",而主战是"幸灾喜事之谋"。朝臣的争论不出封(和)、守、战三条。邢玠出任蓟辽总督,朝廷给他的秘密八字方针是"阳战阴和,阳剿阴抚"。兵部左侍郎李帧在同年五月上奏说:"今日所议者惟战守封三事耳??封则正使虽出(指李宗城逃回),杨方亨等尚在(日军)营中,遽尔言罢,无论数百人员皆将化为左袵,转为向导,而我之兵力未集,仓卒难应,尤属可虞。我惟以战守为实务,因不可张皇启衅,亦不可怠玩疏防??如此封可也,不封亦可也。"(引文见各该年月《实录》)话说得很漂亮,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主和派。主战派如河南道御史周扎教、直隶巡按曹学程、协理京营戎政右都御史沈思孝、工部都水司郎中岳元声,大都官位不高,和汤显祖有程度不等的交情。他们先后被斥逐,曹学程甚至以"违逆失节罪"被判处斩监候即死刑缓期执行。

    与上述时局有关,汤显祖在《牡丹亭》第四十一出《耽试》中曾写道:(试官苗舜宾):这试卷好少也。且取天字号三卷,看是何如。第一卷,"诏问:和战守三者孰便?""臣谨对:臣闻国家之和贼,如里老之和事。"呀,里老和事,和不得,罢;国家事,和不来,怎了?本房拟他状元,好没分晓,且看第二卷,这意思主守。(看介)"臣闻天子之守国,如女子之守身"。也比的小了。再看第三卷,倒是主战。(看介)"臣闻南之战北,如老阳之战阴。"此语忒奇。但是《周易》有"阴阳交战"之说。以前主和,被秦太师误了。今日权取主战者第一,主守者第二,主和者第三??(净扮苗舜宾念题介)"圣旨:问汝多士,近闻金兵犯境,唯有和战守三策。其便何如?(生叩头介)领圣旨??(净再将前卷细看介)

    头卷主战,二卷主守,三卷主和。主和的怕不中圣意。(生交卷,净看介)呀,风簷寸晷,立扫千言。可敬,可敬,俺急忙难看。只说和战守三件,你主哪一件儿?(生)生员也无偏主。

    可战可守而后能和。如医用药,战为表,守为里,和在表里之间,(净)高见,高见??对策者千余人,那些不知时务,未晓天心,怎做儒流。似你呵,三分话点破帝王忧,万言策检尽乾坤漏。

    只要把曲白中的金人改成倭寇,考官考生改成明朝官僚,这就变成万历二十四年四月御前会议以及随后章奏辩驳的真实记录了。朝廷议论"阳战阴和"同戏曲"战为表,守为里";朝廷议论"如此封可也,不封亦可也"同戏曲"可战可守而后能和",两两相对,连语气都相似。主和而偏偏要以主战为名,而"无偏主"论又比它高出一筹。"三分话点破帝王优,万言策检尽乾坤漏。"这正是主和派心满意得之余的自我画象。这些曲白算不上戏曲的有机成分,仅仅带有插科打诨性质。这正是中国古代所谓"优谏"的传统形式的推广。值得注意的是汤显祖此外不再提及朝鲜战争。这无异表明政治已经到了极点,他认为任何出谋献计以至拾遗补缺,除沾污自己的笔墨外,完全无补于实际。"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庄子·天下篇》的这句话也许可以用来说明作者的心境。他对明朝政治失望而不抱幻想,这是作者思想上值得重视的演变,它为《南柯记》和《邯郸记》的创作奠定了思想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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