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娘叫苦介)(判官)血盆中叫苦观自在。(小鬼耳语介)判爷权收做个后房夫人。(判官)唗,有天条,擅用囚妇者斩。则你那小鬼头胡乱筛,俺判官头何处买?
--《冥判》《天下乐》杜丽娘之美把那么铁面无情的地狱也征服了,没有比这些喜剧性的词句更适合判官、小鬼的身份。柳梦梅唱的是南曲,判官唱的是北曲,一雅一俗,各尽其妙。同时代的戏曲评论家王骥德在《曲律》中指出汤显祖文学语言的特色是"在浅深、浓淡、雅俗之间",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说白在《牡丹亭》也有很大改进。骈四俪六的句子减少了。在某些场合,它们似乎是有目的地被当作讽刺之用。在骄文说白减少的同时,生动的白话说白相应地增加起来。试以第三十二出《冥誓》为例,鬼魂杜丽娘对爱人吐露了自己的身世,不料柳梦梅回头一问:"呀,前任杜老先生升任扬州,怎么丢下小姐?"这个问题真是难以回答,杜丽娘轻轻接了一句:"你剪了灯!"巧妙地岔开去了。这种富有戏剧性的传神的心理描写甚至在话剧里也是少见的。
如果说《牡丹亭》的曲文在描写杜丽娘时得到最佳的成就,它的说白的运用是在陈最良身上才显出了自己的特色。试以第二十二出《旅寄》为例。柳梦梅(生)在大风雪中失足落水,大喊救命:[ 末] 我陈最良,为求馆冲寒到此。彩头儿恰遇着吊(掉)水之人,且由他去。
[ 生又叫介]救人!
[末]听说救人,那里不是积福处。俺试问他。
[问介]你是何等之人,失脚在此?
[生] 俺是读书之人。
[末]委是读书之人,待俺扶你起来。
外界有一次刺激,陈最良就作出一次反应。不管情况多么紧急,他都要求助于他的处世哲学。就这样,他的精神空虚、迂腐可笑的神情跃然如在纸上。此外如《腐叹》、《闺塾》,《旅寄》、《骇变》等描写陈最良的几段说白,语言之通俗、精炼,以之和同时代的白话小说相比是毫不逊色的。从前人只注意到《牡丹亭》曲文美妙,而不重视它的说自所达到的白话文的高度成就,不能不说是一个偏见。
《牡丹亭》的文学语言虽然有它独到的成就,但是问题也不少。作家使用了大量冷僻的典故,使得作品的某些句子以至片段晦涩难懂。有的地方显得生硬、牵强甚至和原意不符(如第二十三出的"有一个夜舒莲,扯不住留仙带"、第三十二出的"竹影寺风声怎的遮"、第三十六出的"青台闭"),有的是生造的词汇(如第十五出的"毛梢儿"、第二十一出"这是吸月的蟾蜍,和阳燧、冰盘化"),有的词汇与典故则是误用(如第二十出"睡临侵打不起头梢重"、第五十五出"轻轻地把那撇道儿揢,长舌揸"、第四十三出"开府弄丸,来赴两家之难")"有的地方可能是不恰当地使用了方言俗语,句子使人无法理解(如第十八出的"一样髀窟洞下"、第三十六出的"相公纂下小姐班")。既要继承发扬《牡丹亭》文学语言的长处,同时也要从它的短处汲取教训。两者不可偏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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