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骑兵里,托玛·亚历山大·仲马不但在军事操练中表现得出类拔萃,而且以力大无穷博得全联队的啧啧称赞。不过,他是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入伍的,纵然他有大力神海格里斯的本领,在封建王朝的阶级壁垒森严的军队里,却得不到重用。
1789年7月14日,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终于爆发。革命胜利后,全国各地的农民也纷纷起义。在这种局势下,8月15日,托玛·亚历山大·仲马等20名龙骑兵组成一支小分队奉命抵达巴黎东北方向不远的小城维莱尔—科特莱。这地方是波旁王族的幼支—奥尔良家族的采邑所在地,历来吸引着大量游客,很是繁荣。当四乡农民暴动纷起之际,富裕的维莱尔—科特莱城居民忧心忡忡。龙骑兵小分队就是应他们的召唤而来的。小分队到达的时候,维莱尔—科特莱城的居民全都涌到城堡前的广场上来观光。小分队中一个漂亮的混血儿特别引人注目。当居民分邀龙骑兵们去住宿时,一个名叫玛丽·路易丝·拉布莱的姑娘便要求父亲挑选了这个混血儿——姑娘的父亲克洛德·拉布莱当过奥尔良公爵殿下的膳食总管,后来开一爿旅店,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者,革命后他担任了本城国民自卫军的指挥官。
托玛·亚历山大·仲马很快就博得拉布莱全家的喜爱。革命刚刚爆发,人们还预见不到它会扫除掉在晋升方面的种种清规戒律,仲马还前程未卜。但是,玛丽·路易丝却不顾这一切,深深地爱上仲马。当这对年轻人向旅店老板表明结婚的愿望时,老人只向他们提出一个条件:等仲马获得班长的职衔以后。
这年年底,龙骑兵们回到他们的连队。1792年2月,仲马就当上了班长。正像当时法国大多数黑白混血的青年一样,仲马热情地拥护革命。在他看来,惟有革命能够带来平等的希望。1792年4月和7月,为了捍卫资产阶级革命,法国先后同结成反革命军事同盟的奥地利和普鲁士开战。奥普军队长驱直入。法国在危急中,人民表现出极大的爱国热忱,义勇军如雨后春笋般在各地涌现。有个著名的黑白混血的圣乔治骑士,建立了一个“南美洲人自由军团”。圣乔治把仲马招进自己的军团,晋升他为上尉。仲马不负所望,战斗中屡建奇功,几个月后,就被任命为骑兵中校。
托玛·亚历山大·仲马怀着当班长的愿望离开维莱尔—科特莱,却作为一名校官荣归。1792年11月28日,他与心爱的姑娘终成眷属。婚礼过后17天,他告别已有身孕的妻子,重新踏上征途。在北路军里,仲马于1793年7月30日被擢升为将军。不久,又调任西北利牛斯方面军司令。此后,他南征北战,几易战场。可是革命派内部的派别斗争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他不赞成实行“革命恐怖”。当司令部前的广场上大批执行死刑时,别人都好奇地伏在窗口观看,他却“砰”地把百叶窗关上。他因此获得“人道先生”的绰号,受到军中的共和国特派员的猜忌和排挤。1794年7月27日,反革命的“热月政变”发生,他被迫辞去军职,回到维莱尔—科特莱。
1796年2月,拿破仑接过意大利方面军的权杖;3月,挥师东征,去夺取在奥地利军事占领下的意大利北部地区。10月,仲马奉命到达已经被法军解放的米兰,成为拿破仑帐前的战将。仲马将军在战场上创建了累累勋业。他把奥地利名将维尔姆泽率领的大军牵制在曼图亚,对整个战局贡献巨大;他从一支比他们强大得多的敌军手中缴获了六杆军旗;在勃里克松桥头,他独自一人战胜了一支奥地利骑兵……。1797年10月17日,法国以胜利者的地位同奥地利签订了和约。12月20日,仲马获准回家休养。王朝覆灭后的维莱尔—科特莱已大见萧条。岳父的旅店倒闭了。仲马归来后,老人卖掉旅店的房产,仲马把他自己的六匹马卖掉五匹,他们购置了一处比较简朴然而相当宽敞的住宅,打算从此过平安日子。
2. 父辈的沉浮
可是拿破仑没让他安闲多久。1798年4月,拿破仑作为东征军的统帅,开始了征服英属埃及的战争,他任命仲马将军为骑兵司令。仲马觉察到拿破仑是要从中捞取个人资本,建立东方帝国,因而对远征埃及深为不满。他的部下也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拿破仑安插在他周围的眼线很快将此事密报了拿破仑。拿破仑把他找了去。
“将军,你在处心积虑地涣散军心……你发表了一些煽动性的言论。当心,可别逼我采取行动!你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免不了两小时以后就被军法处死。”
“是的,我说过:为了祖国的荣誉,我可以打遍天下,但若为你个人一时的高兴,我决不前进一步。”
“这么说,你是准备离开我了?”
“是的,一旦我确信你离开了法兰西。”
耿直的仲马在他还不能确认拿破仑的野心以前,虽仍勇猛冲杀,但他对拿破仑的信任却再难恢复。1799年,他要求返回法国。拿破仑乐得借此摆脱这个深孚众望而又桀骜不驯的人,便答应了他。回国途中,仲马所乘的“马耳他美人”号海船遇到强烈风暴,到那不勒斯的一个港口避风。岂料那不勒斯爱国者在法国革命后建立的那不勒斯共和国已被奥地利人搞垮,成立了反法的那不勒斯王国。仲马上岸后便被监禁起来。他随身携带的财物被抢夺、敲诈一空,并且有几次险些被下毒害死。1801年4月,当奥地利政府以与法国方面交换奥地利降将麦克为条件释放仲马时,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力神已经被折磨得周身是病。
狱中只两年,世上已沧桑。拿破仑早于1799年11月发动雾月十八日政变,推翻督政府,建立了执政府,自任第一执政。仲马于1801年5月1日回到维莱尔—科特莱,和忠实的妻子、八岁的女儿团聚。两年来仲马没有领到半文饷银。他给拿破仑写信,杳无回音。他给旧日的军中同僚缪拉、布律纳等将军写信,这些人唯恐冒犯拿破仑,也爱莫能助。
使郁郁寡欢的仲马将军感到莫大欣慰的是,1802年7月24日,仲马夫人生下一个男孩。他们给儿子起名叫亚历山大·仲马。9岁的女儿艾梅被送往巴黎寄读,小亚历山大成了全家的中心人物。他肤色白晰,眼睛湛蓝,黑人血统只表现在一个地方——天生卷曲的头发。他刚开始懂事时,便对父亲有异样的感情。他喜爱父亲的镶金的军服、镀银的枪枝。他感受到父亲的慈祥,似乎也能欣赏父亲的力量。他记得父亲如何见义勇为,跳进护城河救起三个溺水的孩子;一次,父亲出门忘了带钥匙,又如何用双手摇开了铁栅门……。
然而亚历山大·仲马最不忘怀的,是1805年他随父亲所作的巴黎之行。仲马将军自感病情日益加重,决定去首都请名医科尔维萨诊治,并顺便把妻子、儿子带去,引见给老朋友们。他深知死之将至,希望在自己死后儿子能有所庇托。可是拿破仑帝国已于1804年正式开张,在缪拉元帅和布律纳元帅等帝国新贵和共和国的伤员之间,关系已非昔比。虽然拿破仑的妹妹、性情轻浮的鲍琳娜对仲马将军还是那样亲热——她甚至让仲马将军抱她到窗口观看狩猎者归来的场面。但拿破仑皇帝拒绝召见他。科尔维萨医生的诊断也丝毫不令人宽慰。可以说,从巴黎归来,仲马将军在身心两方面都失去了希望。
1806年2月24日,仲马总算得到帝国统治者的一点点恩惠,获准在维莱尔—科特莱的森林里狩猎,到3月6日为止。第二天,他强打精神骑马出猎,可是病体难支,不到半小时就回家,倒在床上。
“啊!一个在35岁上就指挥三军的战将,在40岁上就这样可怜巴巴地死在床上!上帝呀!我怎么得罪你了,罚我这样年纪轻轻地就离开妻子儿女?”1806年2月26日,他死在妻子怀中。合眼之前,他嘱咐人们把他的手杖随葬在他的墓中。在那不勒斯的监狱里,这手杖曾是他惟一的护身武器。不过他要人们请金银匠先将这手杖的金把手取下来铸成金锭,因为他留给家人的财产实在太少了。
父亲逝世的那天夜里,小亚历山大是在一个表姐家睡的。半夜,亚历山大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连忙起身去开门。“你上哪儿去,亚历山大?”表姐问。
“我去给爸爸开门,他跟我们告别来啦。”
表姐强把他按在床上又睡下了。第二天,有人来告诉亚历山大:
“可怜的孩子,你爸爸死了。上帝把他带走了。”“上帝住在哪儿?”
“在天上。”
亚历山大一言不发。他径直跑回家去,拿起父亲的枪就往楼上跑。
“你上哪儿去?”母亲问。
“我到天上去。我去杀死上帝,因为他杀了爸爸。”仲马将军死时,大仲马才4岁。他在晚年撰写的回忆录中对这一情景的追述虽然未必完全可信,但仲马将军给他留下的印象和影响的确深刻而又久远,这将在他一生的政治态度中,也在他一生的文学创作中,得到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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