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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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还有一个好搭档
    1. 读书家又是理论家

    本田在事业上的搭档藤泽武夫,在性格上与本田存在不同。

    比方说本田75岁时,不要说是汽车,就连大型的摩托车也能熟练地驾驶,而藤泽却连驾驶执照都没有。不,他曾经有过,有人说他把那张执照当了鞋拔子使了。

    从体型来说,本田小巧而敏捷,与此相对,藤泽是个大汉而动作迟钝。

    整整齐齐地穿着工作服,急急忙忙走路的小个子社长,和敞开工作服前襟,吊儿郎当地走路的大个子副社长。有的干部说,这种对照性的身影,至今仍然浮现在眼前。

    本田的和服打扮,最近已经轻易看不见了,而藤泽却爱穿和服。

    藤泽快要引退时,常常穿着一身和服到社里来。一个社员说:

    “已经开始工作了,桌子旁边来了一个什么人,先看见了白布袜和草鞋。抬头一看,这人还穿着裙裤和短外褂。

    心想“这是谁呢”,原来是藤泽副社长。

    “辛苦了!辛苦了!”据说藤泽就是这身和服打扮,一面问候着大家,一面悠然地到各层楼转游。

    东京出生的藤泽,是在喜欢看歌舞伎当中长大的。

    因此,他特别喜欢《常磐津》。藤泽也邀请过本田去欣赏,但不对本田的口味。

    本田公司的干部们,常常听到藤泽哼唱 《常磐津》。 藤泽又是个了不起的读书家。从夏目漱石起,到德田秋声、田山花袋、岛崎藤树、志贺直哉、谷崎润一郎的作品,他都熟读过。最近又在热衷于读丘吉尔和戴高乐的大部头的回忆录。

    对于绘画有独特的见解,他还喜欢音乐,有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年都去参加国际音乐节。战前爱好伯拉姆斯和柴可夫斯基,最近则喜欢巴尔扎克和拉贝尔。

    在这些意义上,他是与本田有着本质差别的有教养的人。

    两个人爱好的差异,也波及到本田公司的产品上,概而言之,本田喜欢速度高、形体大的,而藤泽却喜欢小而出众的。

    在采访中,有两个人警戒很深,那就是本田幸子夫人和藤泽。

    通过各种渠道采访,藤泽直到最后都予以坚决谢绝。不知是出于心情的关系呢还是他有什么信条,我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与此同时,却允许使用在此之前他所说过的话和写过的东西。

    关于本田,很多已写成书,但直接从藤泽这儿采访所写出的却极其稀少,恐怕只有崎谷哲夫所著的《本田的超创造性思维》这种程度。

    这是在 《朝日报》上曾经连载的,藤泽信任东大毕业的学究型的崎 谷记者,和他谈了近20个小时。他是选择对手,集中而有效率地述说,在说完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密室里。在这一点上,也令人感到他与本田在性格上的差异。

    不管怎么说,那个录音带,我还是全听到了。

    本田是开放性的,谈话方式也是奔放的,多有飞跃,天衣无缝;而与此相对,藤泽的谈话是缜密而有逻辑性。他小心谨慎地一面抓住要点一面谈。

    加之,谈问题时,想得特别周到,让久米是志等负责人同席,他才说话。这儿也使人感到与本田性格的不同之处。

    这话有点画蛇添足,在谈话中,把有关人的住址联系起来,他把本田称为“西落合”,把自己称为“六本木”。

    这使人联想到他们的亲近关系,也是对本田、对自己的客体化。

    2. 关系良好的秘密

    两个人的相逢,如前所述,可以追溯到昭和二十四年。当时,藤泽的一位熟人就是本田,向他介绍说:

    “有一个罕见的人。”

    在二人初次见面时,虽然没有特别强烈的印象,但他们在本田搞技术,藤泽管钱财这个基础上成为搭档,则是他们终生不变的分工的出发点。

    当时,他们两个人频频地交谈着梦想。

    就此,川岛说:

    “他们越谈越来劲儿,一谈就是几个小时。即使如此,仍然收不住话头儿,常常看到他们二人边谈边到外面去的情景。”

    于是常常发生两个人在手抓住电车的吊环谈论当中,只顾热衷于说话而坐过了站。

    “他们的人生观也完全一致,别人问起什么,他们俩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甚至人有问藤泽, ‘你是不是在学社长的样子?’” 想起当时来,正是这样,只要是藤泽一说,本田也跟着说:

    “每天都燃烧着理想,常常进行辩论。已经谈得很透了,后来变得无话可说了。”

    他们俩超越了性格和爱好的差异,有着共同的东西。

    首先,最重要的是没有私心和私欲。有的只是如何发展公司的这一目标。

    两个人都严格警戒公私不分,才终于使这个公司没有变成私有物,也没有成为宗族化的东西。

    关于他们亲密无间的秘密,上野一郎从藤泽武夫所著《把火炬拿在自己的手上》的序文中,抽出了如下的回答:

    “两个人在金钱上都有一种洁癖。在经营过程中,从不带进私心。那大约是昭和四十年代的事。两人约定都不把自己的儿子放在自己的公司,然后遵守了这一约定。”

    这真是高风亮节,无私无欲。这是两个人的首要的共同点,这成了比什么都更强韧的纽带。

    其次,我还听见过本田说过这样的话:

    “我和藤泽携手合作,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是位杰出的人物,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另一方,藤泽也说: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怪物似的厉害的人!”

    也就是说,他们互相高度评价对方,并互相尊重。这是第二个秘诀。

    在这一延长线上,对于自己所不了解、不熟悉的事,互不干涉,绝对相信对方,委之对方。这是第三个秘诀。

    本田在与藤泽合作的同时,就把大印交给了藤泽,不要说过问藤泽是怎么用的,几十年来,就连这颗大印放在何处,本田都不知道。

    藤泽也说:

    “在技术方面,我100%地信赖本田;本田在其他方面,100%地信赖我。”

    藤泽还说:

    “本田非常尊重我的意见。要不是这样,我早就不干了。”

    在另一方面,藤泽从始至终充当“管家婆”的角色,决不要求出头露面。

    可以称为第四个秘诀吧。两个人的共同点是,在各自分管的领域内,决不模仿他人,主张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开辟一条新路。

    藤泽曾在社内报纸上写道:

    “在汽车业企业中,也有这样的公司,他们依赖走在前面车的车灯,跟着人家走。但是,本田公司却高举自己亲手制作的火炬,哪怕这个火炬很小,也要办成一个与走在前面的人毫无关系的走自己所喜欢的道路的企业。”

    第五,两个人有共同的东西,那就是无比地直率。

    藤泽说:

    “直截了当地干,是有意义的。如果我们之间耍阴谋诡计,社内早就一塌糊涂了。两个人完全一致,我说的话,对方完全了解,对方说的话,我也完全了解。完全没有耍花招陷害对方的事。”

    对银行,藤泽也直率地处置。直至本社的弱点,也都毫不掩饰。但对如何解决,也必定附加上。

    对于协会,也是一样。

    一切都光明正大,不玩花招儿。他从不干利用劳务部门和操纵工会的事。

    在骚乱的工会大会上,藤泽一个人就闯进去,他把实情说清之后,有时被鼓掌声送出来。

    当然啰,在日常社内工作上,无论是本田也好,藤泽也好,都是直出直入的。正因为如此,在生气的时候,也没有顾虑。

    “决不生闷气。”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完全一致,无论是在研究所,还是在本社,要发火就发大火儿。

    对此,被称为刮得“在研究所,就没有了胃口;在公司,就没有了毛”!

    一方面如此厉害,但在另一方面,在关心体贴职工方面也是出类拔萃的。有的干部感谢说,一有个什么病,从入院手续到细小事情的准备都是由藤泽一手包办的。人们说: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想到社里的事,就都是睡不着觉的人。所以,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是眼含热泪的。可不能让他们伤心,于是便自然地诱发出献身精神。和这两个人交往,是人生的最大福气!”杉浦会长说。

    3. 藤泽式经营术

    藤泽有时被称为“经营的名人”。当然不是天生就如此的。藤泽自己是这样写的:

    “人们常常喜欢说,我似乎有一套经营哲学。但这是和本田这样的人合作之后才有的,不和这样的人合作,是不能产生的。不止如此,我之所以在24年之间都能这样,也是我所想的事,我提议的事,全都由全体社员付诸实施了。在这一基础上所得出的东西,才能用哲学来表现。

    但是,如不与本田和大家相逢在一起,像我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只读读书,听听音乐而了此一生的一介市井小人。”

    和本田合作,藤泽最初碰到的问题,就是销售与筹集资金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如何把销售与集资结合起来的问题。

    当时,本田有“技术呆子”之称。尽管他制造了很多优秀发动机,但却不增产车体,结果是不得不压价出卖发动机。

    藤泽在整备销售网络的同时,严格了货款的回收。他也不是去外面集资,而是让集资者送上门来。

    他对于送货款迟的代理店,毫不留情地连续拍发“速送款来”、“何时送来了多少”的电报,还命人不予发货。

    这就立刻就树立起了一种舆论:“如不尽快送货款,本田的货就会停发。”

    藤泽还考虑了几种不同的销售网络。

    他不靠那种从前的“我替你代卖”式的代理店,他甚至于和自行车店打下招呼,让他们学习发动机知识,让他们为本公司的销售服务。

    另外,还从新代理店收取了相当数额的预定金和保证金。

    一方面大量地收进定金,另一方面对下属承包厂却用支票支付。这一来,自然就会把资金积累起来。

    其所以能大大超过向银行贷款的限额,作大型的设备投资,也是全靠这种筹款方法。

    在从前的特邀经销店来看,本田的新产品,当然期待着在他们的店子经销的。

    对此,却又招募别的代理店经营,自然他们不愿意啰。也有的店子抱怨起来,这就为后来对有缺陷车的骚动,埋下了一条伏线。

    藤泽有一套独特的直觉和窍门儿,挽救了本田的危机。

    昭和四十一年,在美国的分店摩托车库存积压时,藤泽从去听音乐会的欧洲急忙赶到美国,他看透了所以销路不好,不是由于一般的不景气造成的。

    于是,赶紧推销各种多彩多样的机种,才重新恢复了势头儿。

    昭和二十九年发生金融危机时,藤泽把加工厂的头头儿请来,减少了约六个亿的期票,使之转为赊货款。这是单方面的一时停止付款,在此基础上,把定货量减少了十五个亿。

    所属零件加工厂,被转嫁了二十一个亿,为此本田渡过了危机。

    紫丁香的伊藤社长所说的“他的性格办不到”,指的是这个呢,还是指这件以外的事呢?

    4. 上吊的歪脖儿松树

    在搭档藤泽看来,本田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首先是,他闪现的才华与众不同。常识和学识所无法想象的事,他能够想到。这与其说是来自于天才,不如说是来自于他超过常人的努力。

    总之,一谈到技术,他立刻就眼神一变认真起来,一步也不退让。

    “没什么办不到的”,成为他的口头禅。

    如前所述,零件加工业者一说:

    “毫无道理,怎么也做不到。”

    本田就说:

    “你既然这样说,我就给你做做看。”

    于是,他就把这些“毫无道理”的事,一件件地变成可能。

    他明知“毫无道理”,却向它发起了猛攻。

    藤泽吃惊地说:

    “真受不了,他不知哪儿来的那股劲!”

    正因为如此,在本田手下干活儿的人才真够戗。

    在浅间赛车时,在本田队住宿处的院子里,有一棵松树。

    “真想在这儿吊死。”

    “既然这样,那就吊吧。”

    队员们认真地进行过这样的对话。至今有的干部仍然忘不了那棵歪脖子松树。

    在f2比赛初期,外国车手甚至退出比赛,说:“本田的车子可怕!”

    即使这样,仍然改良个不停。

    在生产n360时,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零件更换得认不出来,简直成了另外一种商品,使得销售部门都不好卖了。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改来改去。”

    本田公司就是在这一过程的反复中,成长壮大起来。

    本田还是个从不死心的人,他总是一个劲地追求遥远的梦想。

    正因为本田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从未问过藤泽:

    “本期的销售额是多少?”

    在他们两人之间,从未谈论过这类话题,所谈的全都是还没有结论的梦想之类的事。

    藤泽说:

    “本田是个对结局不着急的人,是个一味追求梦想的人。我深切感到选择了本田作搭档,真是选对了。”

    再说,本田也并非是个粗疏的人。在东京开办工厂之初,当时连机械还没购进,本田就拿出宝贵的资金盖职工的水洗式厕所,还准备下当时尚属贵重品的肥皂。

    藤泽说:

    “这些地方,使我格外喜欢本田。”

    在喜欢清洁的这一点上,藤泽也毫不逊色。

    一看见工厂的办公室桌子上乱丢着文件,藤泽就生气,他口里骂着“这叫什么玩意儿”,拿起扫帚就抡,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打落在地, 直到有人从背后把他抱住才住手。

    人们说有共同点才是夫妇,他们俩是有共同点的最佳搭档。

    目的并不在于只是赚钱,这叫做思想呢,还是叫作文化?

    “对于生产企业来说,比起让人家说内容好来,更重要的是有没有新技术和有没有对未知的追求。”藤泽说,“没怎么听说丰田生产出了新产品,他们把金钱和利润看得很重,但这对金融业来说倒还行,但对于生产企业……”

    在把丰田与本田的对比中,藤泽看上去是倾向于现实主义的,但他更倾向于浪漫主义。

    主张“企业就是艺术”的藤泽,在《高举自己手中的火炬》一文中说:

    “我喜欢读书,但我常常想,企业本身必须是有节奏的,美的才行。

    企业如无艺术,就不成其为企业。这就是说,诉之人们心灵的,是新诗,是音乐,是绘画,是艺术性的东西。企业中如果没有这个,人就变得枯燥无味了。所以,有节奏的东西,才能打动人心,要常常想到这一点才行。”

    这可能是题外话,藤泽在引退后,把自己关在自己六本木的住宅里,几乎不出门。他说:

    “这是把管家婆的事坚持到底,决不出头露面。”

    他引退后,除了与少数老朋友见见面之外,依然不在社会上露面。

    在自己家的一隅,儿子开了一家书画古董等高级趣味的店子,最多他只在那儿有时出现一下子。

    店名叫作“高会堂”。其意思是“有高志向的人,才在这儿相聚”。

    藤泽的一流趣味很彻底,一个被藤泽委托帮他选和服衣料的本田公司的干部被他那用人间国宝的手制作出的超过100万元的衣料,给吃惊得目瞪口呆。

    另外,在本田工厂的接待室里,有点儿不相称吧,悬挂着令人瞠目的前卫的版画。这也是从藤泽的“高会堂”那儿挑选出来的“美的东西”。

    几乎所有的本田公司的社员,都没有见过藤泽的面。在藤泽临近退休时,社员工会曾邀请藤泽在狭山工厂作讲演。

    藤泽到达工厂以后,在工厂的办公室里突然有了急事,为此讲演推迟了五分钟。

    于是,藤泽从办公室朝着作讲演会场的职工食堂跑了起来。他那与运动无缘的重身子,又是60多岁的人,一口气跑了近200米。在就要进入食堂的瞬间,他差一点儿倒下去。

    当时担任向导的年轻社员说:

    “这是位多么了不起的人哪!”

    5. 可怕的是头脑罢工

    克服了工会问题的藤泽,在人事管理上也发挥了独特的手腕。

    首先是“我的记录”。

    不光是我做了什么事,留下了什么成绩的表面上的记录,他让每个人都把随时想了些什么记录下来。

    这一来,使那些不爱说话的人,或者嘴笨的人,也有了自我表现的机会。

    在这个基础上加以延伸,就形成了“专家制度”。

    这也是询问工会之后制定的,把虽然有卓越的才能和技术,但要是让他当上管理人员,反而有损他的才能的发挥的人,作为“专家”登记下来,不是作为参谋,而是把这样的人编入组织之中,也给他开辟了升为干部的道路。

    把这一制度固定化了的,就是研究所的文镇型的组织,就是研究所的独立。

    这也是藤泽“本田如果不在了该怎么办”,昼夜无休地思考的结果。

    “人类在人与人的关系的内部摩擦上,消耗80%。在研究中最可怕的,是头脑罢工。组织的任务,就在于如何减少内部摩擦上。”

    如此考虑问题的藤泽副社长,他的后一半工作,几乎都奉献给了建立组织、培养人材上了。

    昭和三十九年开始实行的干部室制度和五长制度,也是有其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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