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芬奇在一旁画着，讲解着。
饿了，他们就在荒郊岸上烧一堆篝火，搞些野菜煮着吃。
汲水的女人远远而去。
轮转吱吱地，悠悠地转着，似乎亘古不变，无休无止。
有几个女仆在河边洗衣。她们嘻嘻哈哈，说着粗野的笑话。
达·芬奇的学生，那个叫卡普罗吉斯的，那个由艺术家从街上捡来的孩子，在笨拙的写生。他的另一个学生，名叫萨拉的，也是个孤儿。他在画着，写着。他们崇拜的老师达·芬奇，此刻要进近郊的实验室了。他们都觉得老师很怪。他老是一个人，在实验室摆弄着什么东西。
这些日子来，莫罗宫廷拖欠了他们的薪水，因此他们生活极为困难，达·芬奇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他抚养着两个可怜的小孤儿。他得准备去宫廷讨薪水。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美女泽慈莉娅，莫罗的情妇，自从那次歌宴之后，她就指定达·芬奇可以画她的肖像。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力。
这是多么高的荣誉！达·芬奇为此激动过。
但今天从郊外写生归来，他并不高兴。
那是因为生活所迫。宫廷有几个月没发他们的薪水了。而宫廷的统治者，还总是没完没了地约他画这画那，画那些毫无价值的花花草草，以此取乐。达·芬奇感到无所适从。
7.科学实验室
达·芬奇的实验室，位于近郊。它的构造十分奇妙。地板，用石头结成，走进去，就像走在河岸边石滩上。室内8尺见方。放有熔铁炉，很多桌子。一个台架上，塞满了平面图和数学计算结果。
实验室另一个台架上，放着一些杯子，杯中装满了雪水。还有一些研钵，一些瓦罐子，曲颈甑，蒸罐，大玻璃瓶，蒸馏用的水筒。
墙上有没有眼睛的稀奇标本。角落处，有猴子的骨架。还有无数小动物的骨架。各色各样的鸟翅膀被钉在墙上。
绘画之余，达·芬奇顽强地从事着科学研究。尽管外面谣言四起，说他是个妖怪，惑众取宠，捣乱社会，和一些“不清白”的人往来……他一概不予理睬。甚至大公莫罗也怀疑了。他研究这些有什么用？但，达·芬奇坚持研究，试验不断。
关于达·芬奇的科学研究，著名画家乔·瓦萨里曾经作过精彩的描绘。他写道：
他还曾利用杠杆、起重机和绞轮来说明举起或拖曳重物的道理；他并且研究过清除港口淤泥和自深处汲水的办法——这些计划使他废寝忘食，昼夜不息，结果画出难以数计的草图，至今仍散落在该行业的诸位专家手中。我自己就见过不少。另外，他还耗费很多时间。设计过一串纠结奇妙的绳索，每根起讫都很清楚，全体归成一个圆形。其中有个特别复杂难解的绳圈，曾经雕板流传，中心写着“列奥纳多·芬奇学院制”的字样。在他的设计草图中，有一幅他曾经屡次拿给当时负责佛罗伦萨市政的诸位官吏们看——他们多数都是非常精明干练的人士——企图向他们证明他能把城里的圣乔万尼教堂抬起，另行安置在一列阶梯上，完好无损。凭他的辩才，他能讲得头头是道，听上去真仿佛切实可行；虽说等他走后，谁都明白该项工程根本无法实现。他娓娓动听的词令使所有人士都对他倾心。列奥纳多的家业本来十分单薄，微不足道，工作时间也很少，但是他却拥有许多仆役马匹。他不仅特别爱马，也喜爱所有动物，对待它们体贴入微。据说他每逢走过鸟市，总要先付钱给鸟商，然后开笼放生，让众鸟恢复自由，凌空翱翔。由于他天资过人，不论把心灵或精神寄托在什么事物上，都能做得超越凡流，尽善尽美，兼具和谐、真实、良善、秀丽和优雅诸特点，绝非旁人所能企及。
列奥纳多深通艺理，故此对许多计划都仅仅作出开端，未能完成；因为他觉得人力无法体现他原来在想像或心目中所看到的事物原形。他常常自己设想种种困难课题，都是匪夷所思，出人意料，不管艺人两手如何精巧熟练，也无从做到完美逼真，毫无遗憾。他的想法日新月异，变化无穷。在自然科学方面，除开其他研究，他还曾致力于考察植物性能和观测天体——包括行星运转、月亮盈亏和太阳的轨道。①
① 见《达·芬奇轶事》第92 页。
8.制作标本
达·芬奇恼火宫廷无甚价值的作乐歌宴。但虽然接到了要画美女泽慈莉娅的肖像的通知，但他把此丢在一边，仍然醉心于制作大自然动植物标本。
一日，他刚完成蝙蝠和斑鸠的平面图，又叫人去买鹞鹰。
去买鹞鹰的人是个铁匠，他叫佐罗阿斯特罗，是达·芬奇从故乡请来的特意为他服务的雕塑品的创作者。他在雕塑工场工作日久，技艺颇精。这个铁匠，达·芬奇颇为喜欢。他大个子，手宽厚有力，声如雷鸣，为人憨厚，吃苦耐劳。他是独眼，另一只眼被铁火烧掉了。
铁匠给他买来了一只大鸟：鹞鹰。
这只大鸟的翅膀足有8尺宽。整个屋子都被它占领了。
达·芬奇一面摆弄着这个大鸟，一面沉思着一个重大的科学命题：它是如何起飞的？它的动力在哪里？它的翅膀为何这么硬？它能扑击多大的风力？
达·芬奇用尺子量着大鸟的身子、头部、翅膀、脚杆，计算着它的比例。他在破译飞行器的秘密。
他没有功夫去宫廷讨钱。
他的全部精力此刻都被这只大鸟吸引住了。他不能离开这个令他心醉的实验室。他在这里废寝忘食，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这日子过得多么充实！他不断地思考着，成百上千次地观察着。
运动是一切生活现象的起因。
他总结出一条又一条经验。
他再次举起了那把伟大的解剖刀。
他的身后，是一个大柜子。柜里已经放置着几种标本了。有几叠解剖图，还有猴子的骨架，那都是他亲自制作的。
要正确地描绘人，不知道他的骨骼，不知道他进行运动的肌肉，你怎么把人画得好？科学、科学就是帮你找到准确的捷径。
这幅图上，有一堆堆赤身的工人。他们手拉着长长的杠杆，双脚支
撑在地，这是力的表现。那肌肉鼓突，结实而美丽。
这是一曲劳动的乐章。
一群放排的汉子在江河上穿过。激流，汗水，坚韧的脸，有力的手足。
生活就是一场大拼搏。没有拼搏，就没有壮美！
达·芬奇经过思考的笔触，已经触及到生活的真谛。
这是对人类劳动进行过深入细致的观察后发现的美。
为了减轻人类劳动的痛苦，达·芬奇才去研究最普通的杠杆，研究大鸟和飞行器的奥妙。
夕阳西下。最后一道晚霞也滑过了实验室的窗台。黑暗不知不觉已经到来。达·芬奇被迫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他默默地沉浸在黑夜中，浮想联翩。
铁匠将一只蜡烛点燃端进室内来。
“先生，您已经有一天没吃饭了！”
铁匠望着窗台上的冷饭，心疼地对主人说。
达·芬奇恍如从梦中惊醒。
一个个标本已经出现在他的脚下。
他端起那碗冷饭，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他才觉得真是饥肠辘辘，饿疯了。
他的笔记本上，写满了思考过的真知灼见：
没有数学科学及其附则，就没有任何准确性；或者说，不和数学科学相适应，就没有任何准确性。
全部哲学在一本没有结尾、没有界限的书里被确定了，这本书渐渐在我们眼前展开，这本书就是宇宙。
毫无疑问，达·芬奇所从事的伟大科学研究，将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闪光。但是，就他当时处境而言，莫罗，米兰的统治者们，会喜欢这个吗？
9.美女泽慈莉娅
泽慈莉娅，这位米兰大公的情妇，气质高雅，相貌漂亮。她的文化修养也不错，懂拉丁文，喜读诗歌，也懂艺术，比如绘画，她很会欣赏，还能说出个道理来。对于哲学，她也蛮感兴趣。
这是一个有才的美女。
这种女人，在当时的贵族阶层，尤其是在宫廷，绝对是出类拔萃，极为少见的。因之，她十分得宠。
此刻，泽慈莉娅穿着春装，躺在阳台上的金丝绣花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著名艺术家达·芬奇的到来。
自从上次歌宴中她认识了这位俊美的佛罗伦萨的男子之后，她就常常在梦中见到他。说实在的，她喜欢他。她决定，她的肖像只由他一个人来进行描绘，其他画家她一概置之不理。莫罗同意了她这一要求。于是，达·芬奇应召而来。
这是初春之后的一个有阳光的中午，阳台、客厅，玫瑰花多得像一片火红的海，芳香四溢。少年男侍向女主人报告说：
“您的艺术家列奥纳多·达·芬奇来到了！”
“哦，啊，欢迎光临，快快请进！”
泽慈莉娅立即起身，整妆接见。
他们见面后，美人让艺术家入座。
然后她不慌不忙地说：“大公莫罗，今天身体欠佳，就不参加我们的聚会了。哦，您请用茶。今天，请您来给我画像。我看，是不是请中提琴手来展示一曲，或许更为美妙？”
达·芬奇含笑点头。
他望着这个娇贵、典雅的贵族美人，掏出了速写笔记本。
中提琴手背着琴儿，进了阳台。他用指尖拨弄着弦儿，琴声如泣如诉起来。在这种气氛之中，美人和画家随意地交谈。美人心情愉快，笑声飞扬。
琴声愈加悠扬。美人泽慈莉娅向中提琴手投去十分赞赏的目光。她的脸部安详而平和，隐约的微笑，显得更加高雅。
达·芬奇注意到这一刹那间的美人表情，他迅速描绘起来。
美人见到速写本，便惊讶地问：
“这是什么？我亲爱的艺术家列奥纳多。”
达·芬奇十分平静而略带调皮地回答说：
“这是泽慈莉娅美人在聆听天界的音乐！”
美女泽慈莉娅听罢激动不已，她含羞微笑向达·芬奇表示感谢。
达·芬奇诚恳地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幅美妙的肖像设计一下，嗯，得换个环境，让您的膝盖上，那灵巧的手在抚摸着一双小貂鼠。啊，当然也在聆听音乐。这要改天来画了。”泽慈莉娅听罢，欣然表示同意。
艺术家在美人的目送下消逝在宫廷。
10.《抚貂女人》
《抚貂女人》是在构思著名作品《蒙娜·丽莎》之前的一幅代表作。在创作这幅画时，达·芬奇就已经意识到，他一定会画出一张更单纯更美妙的少妇的笑脸。那张笑脸不会有大公莫罗的阴影。
而《抚貂女人》，艺术成就也轰动一时。
这幅画中的美女高贵、亲切而娇喘微微，她的白皙的双手在柔抚着可爱的小银鼠。这位莫罗，米兰大公的宠姬，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动人心弦的东西，满心激动，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揉进了柔软而银色的鼠毛之中。那银鼠十分乖巧，温顺。雪白的皮上，每根银毛都是那样清晰。不论少妇的脸上，还是银鼠的毛上，都表现出了一种猫儿一般的温柔。
由于这幅《抚貂女人》一举成功，使达·芬奇在宫廷，乃至在贵族阶层都引起了轰动。在米兰妇女界，人们纷纷谈论着年轻而俊美的艺术家。达·芬奇成了米兰妇女心目中崇拜的偶像。连日来，找他画女人肖像的人川流不息。几乎所有的名门贵族，知名女士，都想有一幅由达·芬奇——她们最崇拜的艺术家画的自己的肖像。
达·芬奇显得十分平静。他又有钱了。一则宫廷莫罗在美女泽慈莉娅的催促之下，拨给了他大笔赏钱；二则，他的画的订货者纷至沓来。他简直应接不暇。但他仍然保持了平静。
他在选择合适的对象进行作画。
就是说，不是什么有钱的女人都能得到他的一张肖像的。这种为艺术而奋斗的精神真是难能可贵。达·芬奇一直比较冷静地从事他的艺术创作。这就是大师与平庸的艺术家的一个分水岭。
在这众多求画的女人当中，他只选中了新的一位。她叫露克列茨娅·克里维里。她不管付出何等代价，说什么也要把杰出大师请到她的宫中来，为她画一幅肖像。这是一个贵族中的米兰女子。她很美，而不娇饰。达·芬奇终于欣然赴约。
在这个女子的脸上，达·芬奇看到了一种纯真的美，他的心怦然一动。这是他寻找日久的一种美。这是一种尚未堕落的女子特有的那种单纯天真之美。她不像泽慈莉娅，一方面有莫罗奸污的阴影驱之不散，另一方面又有娇饰做作的美。
而在这幅肖像作品中，杰出的艺术家，着重表现出年轻女子天真单纯，积极向上，对生活充满美好向往的精神世界。
11.《哺乳的圣母》
《哺乳的圣母》完成于1885年左右。
这幅堪称艺术瑰宝之作，今藏于列宁格勒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作画之前，泽慈莉娅曾经向达·芬奇表述过这样一个心愿：她愿意永远做画家的圣母模特儿。她希望画家能够以她为模特儿，画一张圣母领着圣子的充满了母性之爱的作品。当时，达·芬奇满口答应了她。
《哺乳的圣母》表现的就是母性之爱。柔美、温和的慈母，她正在哺育一位天使般的圣子。圣子的金发拳曲，光彩照人。而母亲的生命之泉，被画家渲染为一片白光，洁白无瑕。圣母满心欢悦，她亲切地、慈爱地望着怀中的圣子。圣子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吃饱了乳汁，而嘴唇脱离了，正望着圣母。他的眼神，是那么好奇，那么天真……
背景则是两扇窗户。
这幅表现人间真爱的母性题材的画。画成之后，立即引起反响。前来画室参观者络绎不绝。艺术家以其真善美的自然流露打动了千万观众的心。
在作这幅画的期间，达·芬奇依然没有忘记他的科学实验室。作画休息时，他就进了实验室，那里有无穷无尽的乐趣。
他在解剖标本，研究大自然的奥妙。
他画了一卷非常精致的动物解剖图。
他提出，要特别注意人、猴子和他们相似的动物内脏的描绘。要注意狮类、鸟类、有角的家畜，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的内脏器官。
他的研究细致入微。
这对他作画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的画之所以能够准确把握人物内心世界极其微妙的那一瞬间的表露，就是因为他长期进行科学观察研究、解剖训练的结果。
12.供贵族取乐的科学
达·芬奇的科研消息不胫而走，就像鸟儿一样，飞遍了宫廷。那个年代，著名艺术家的一举一动，都常常引起贵族们的关注。
一日，莫罗和他的宫廷星相学家阿木罗卓·达·罗扎先生一同来到他的试验室。他们要在这里看个究竟。
阿木罗卓是研究莫罗家族命运的专家，他用的是天文仪器，试图按照星座的位置来为他的大公算命。
自然，达·芬奇内心嘲笑这个迷信“科学家”。
他们在讨论着科学的发展，给人类巨大的力量。
艺术家说：“科学可以使人能呼风唤雨，能一眨眼就打掉敌人的一个碉堡，能使一种东西一瞬间就东方飞到西方。”
莫罗感兴趣地说：“那不是极有趣的好玩的事吗？”
艺术家说：“只有占星术和妖法是胡说八道！”
阿木罗卓脸色难看起来。
艺术家还预见：“从炼点金术士的试验中，会出现一门伟大的精密的科学，那就是化学。”
莫罗一方面为艺术家所说的感到神奇，另一方面想艺术家尽快在宫廷实施，以便供贵族们欣赏。
艺术家说，他已经研制一种飞行器图型，就像那只大鸟一样。这是一个奇特的模型。为了这个模型，艺术家付出了很多汗水。
可以说，从孩提时代，他见到鸟在飞翔时起，就在思考制造一种飞行器了。那笨重的老鹰为何能搏击长空？为什么人类不能掌握风力，架上两个大翅膀，去搏击长空？
他顽强地设计着一种模型。
但这种模型，得要很多钱才能营造出来。
这一日，大公莫罗信步一人走入他的实验室。他惊讶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切：标本、鸟笼、飞行器模型，还有各种设计图纸……
莫笑着说：“我的艺术家先生，你真的一点都不孤独呀！可是我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我现在要你多想一想，怎样改换宫廷里的那些装饰，那些笨笨的器具，我要胜过任何一代，证明在我的宫廷，为我服务的艺术家们，是如何地登峰造极。啊，我的侄儿就要举行大的婚宴，在这个节日到来之前，请你，我的艺术家先生，好好设计一下，让众人欢乐，在欢乐的气氛中，得到满足……”
莫罗还在喋喋不休。
杰出的艺术大师顿时感到心中被泼了一担冰水，冷到了极点。他感到了科学在米兰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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