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是泰戈尔获得世界声誉的一年,他的作品从此几乎走向了整个地球上的所有国家。频繁的社会活动使他的创作精力减少了,因此这一年也是他十年来没有出版过一部孟加拉语作品的一年。
不过,伦敦却在这一年出版了泰戈尔的英文译作——《园丁集》和《新月集》,这两部作品如同《吉檀迦利》一样,也为他带来了荣誉。
《园丁集》一共收有85首诗,除了从《渡河》集中收入一些有神秘主义倾向的诗作外,多数选自泰戈尔早年的《刚与柔》、《收获节》和《心中的向往》等作品集。而且诗篇的内容多是有关人生与爱情的,故而整部诗集的情调既轻快又欢愉。
《园丁集》中的爱情诗将人间这种美好的感情,做了种种细腻动人的描述。有一首这样惟妙惟肖地抒写一个单恋的人儿的心理:
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深的话语,
我不敢,我怕你哂笑。
因此我嘲笑自己,把我的秘密在玩笑中打碎。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轻松,因为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真的话语,
我不敢,我怕你不信。
因此我弄真成假,说出和我的真心相反的话。
我把我的痛苦说得可笑,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想用最宝贵的名词来形容你,我不敢,我怕得不到相当的酬报。
因此我给你安上苛刻的名字,而夸示我的硬骨。
我伤害你,因为怕你永远不知道我的痛苦。
我渴望静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不敢,怕我的心会跳到我的唇上。
因此我轻松地说东道西,把我的心藏在语言的后面。
我粗暴地对待我的痛苦,因为我怕你会这样做。
我渴望从你身边走开,我不敢,怕你看出我的怯懦。
因此我随随便便地昂首走到你的面前。
从你的眼里频频掷来的刺激,使我的痛苦永远新鲜。
有的诗篇中泰戈尔以女人自况,描写她们欲爱还羞的微妙心理,如:
他低声说,“我爱,抬起眼睛吧。”
我严厉地责骂他,说,“走!”但是他不动。
他站在我面前拉住我的双手。我说:“躲开我!”但是他没有走。
他把脸靠近我的耳边。我瞪他一眼说:“不要脸!”但是他没有动。
他的嘴唇触到我的腮颊。我震颤了说:“你太大胆了!”但是他不怕丑。
他把一朵花插在我发上。我说:“这也没有用处!”但是他站着不动。
他取下我的颈上的花环就走开了。我哭了,问我的心说:“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诗中还描绘了诗人在梦境中对爱的寻求,带着些许感伤的色彩:
在梦境的朦胧小路上,我去寻找我前生的爱。
她的房子是在冷静的街尾。
在晚风中,她爱养的孔雀在架上昏睡,
鸽子在自己的角落里沉默着。
她把灯放在门边,站在我的面前。
她抬起一双大眼望着我的脸,无言地问说:“你好么,我的朋友?”
我想回答,但是我们的语言迷失而又忘却了。
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起我们叫什么名字。
眼泪在她眼中闪光,她向我伸出右手。我把握住她的手静默地站着。
我们的灯在晚风中颤摇着熄灭了。
虽然诗集中有些篇章涉及了爱的分离,还描写了“死亡”的游戏,以及诗人将自己比作死亡的新嫁娘等。但是总的来说,《园丁集》里反映了诗人及时行乐,感受人间的主张。其中有一篇作品酷似民歌风味,情调明朗而愉悦,一唱三叹,令人击节称妙:
黄鸟在自己的树上歌唱,使我的心喜舞。
我们两人住在一个林子里,这是我们的一份快乐。
她心爱的一对小羊,到我的园林的树荫下吃草。
它们若走进我的麦地,我就把它们抱在臂里。
我们村子名叫康遮那,人们管我们的小河叫安遮那。
我的名字村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是软遮那。
我们中间只隔着一块田地。
在我们树里做窝的蜜蜂,飞到他们村中采蜜。
从他们渡头阶上流来的落花,漂到我们洗澡的池塘里。
一筐一筐的红花干从他们地里送到我们的集市上。
我们村子名叫康遮那,人们管我们的小河叫安遮那。
我的名字村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是软遮那。
到她家去的那条曲巷,春天充满了芒果的花香。
他们亚麻子收获的时候,我们地里的蓖麻正在开放。
在他们房上微笑的星辰,送给我们以同样的闪亮。
在他们水槽里满溢的雨水,也使我们迦昙树林喜乐。
我们村子名叫康遮那,人们管我们的小河叫安遮那。
我的名字村人都知道,她的名字是软遮那。
《园丁集》中,除开温柔悱恻的爱情诗之外,还有对大地母亲和广大劳动者们的礼赞诗,发人深省的哲理诗等,而且风格各异,有的妙趣横生,有的奔放热烈,有的沉静平和,有的缠绵婉约,但无一不情真意切,令人回味悠长。
《园丁集》是爱的颂歌,而《新月集》则是献给孩子们的深情的小夜曲。同是1913年出版的《新月集》共收录了37首儿童诗,其中大半择自10年前的孟加拉文集《孩子们》,小部分是在编译之时诗人刚刚创作的新作。
泰戈尔终生热爱儿童,关心儿童的身心健康成长。童年是人生的一个美妙的时期,西方的一位著名的诗人曾意味深长地追忆道:童年,犹在天堂。泰戈尔以他一颗童稚的心描绘了印度儿童的天真烂漫。
在《新月集》几首优美的诗篇中,诗人试图揭示婴孩到达人世的奇异与神秘。那篇《开始》即以别具一格的诗意的想象和对女性心理的深刻把握而著称于世:
我是从哪儿来的,你,在哪儿把我捡起来的?”孩子问他的妈妈说。
她把孩子紧紧地搂在胸前,半哭半笑地答道——
你曾被当作我的心愿藏在我心里,我的宝贝。
你曾存在于我孩童时代玩的泥娃娃身上,每天早晨,我用泥土塑造我的神像,那时我反复地塑了又捏碎了的就是你。
你曾和我们的家庭的守护神一同受到祀奉,我崇拜家神时也就崇拜了你。
你曾活在我所有的希望和爱情里,活在我的生命里,我母亲的生命里。
在主宰着我们的家庭的不死的精灵的膝上,你已经被抚育了好多代了。
在我做女孩子的时候,我的心的花瓣儿张开,你就像一股花香似的散发出来。
你的软软的温柔,在我青春的肢体上开花了,像太阳出来之前的天空的一片曙光。
上天的第一宠儿,晨曦的孪生兄弟,你从世界的生命的溪流浮泛而下,终于停泊在我的心头。
当我凝视你的脸蛋儿的时候,神秘之感湮没了我;你这属于一切人的,竟成了我的。
为了怕失掉你,我把你紧紧地搂在胸前。是什么魔术把这世界的宝贝吸引到我这双纤小的手臂里来呢?
而那纯洁无瑕的幼儿的降生,使得诗人的胸中涌出珍爱的祝福了:
祝福这个小心灵,这个洁白的灵魂,他为我们的大地,赢得了天的接吻。
他爱日光,他爱见他妈妈的脸。
他没有学会厌恶尘土而渴求黄金。
紧抱他在你心里,并且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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