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共和党内竞选呼声最高的仍是托马斯·杜威和哈罗德·史塔生。杜威在拉选票时对麦克阿瑟抨击道:"现在面临的不是一场战争危机,而是一场和平危机。军事天才无论怎样出色,都不能解决问题。"其他反对者则不断提到他的离婚、他在对比利·米切尔的审判中投了赞成票。但不管怎么说,麦克阿瑟在威斯康星州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而且拥护他的大都是有钱人,拥有大量的竞选经费。因此,人们预料,他在威斯康星州定会大获全胜。然而,好像命运在有意捉弄他一样——预选结果几乎完全是1944年惨败的重演:史塔生获19票,独占鳌头,而麦克阿瑟只得了8票。看到这一结果,民主党领袖麦格拉思开玩笑地说:"这使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要保证民主党在11月选举中获胜,只要时事评论员们都一致预言失败就行了。"这虽是句玩笑话,但却被他言中了:曾被舆论界认为毫无希望的杜鲁门,果真再次当选总统。
事情本来该过去了,但命运之神非要再捉弄他一下不可。当6月下旬共和党在费城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时,偏偏有人又把他的名字列在提名人选中。结果在第一轮投票时,他获得1094张选票中的11票,在第二轮投票时得7票,在第三轮投票时就一票也没有了。杜威以全票被正式提名为共和党候选人。
这种悲惨的结局对爱面子的麦克阿瑟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大大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没想到结果会这么惨,惨得让他无法接受。当惠特尼把选举结果告诉他时,这位向来高傲的将军"心情沉重地垂下了头"。琼也十分沮丧,她曾对丈夫这次竞选抱着很大的希望,并一直渴望能带还未见过祖国什么样的儿子回到国内去。麦克阿瑟后来在回忆录中为这次竞选失败解嘲道:"在美国,我的名字又被投入到共和党提名总统竞选的斗争中。我并不是候选人,我也拒绝参加这个公职的竞选活动。我丝毫不想成为国家首脑,因为在任职日本期间我已经干够了这种事情。我所犯的一个最大错误,是没有更明确地拒绝参加政治活动。不出所料,这个意图是失败了,它的唯一明显的后果是,执政党对我进行了大量的政治诽谤。……从这时候起,对我施加报复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
或许是受了这次失败的刺激,麦克阿瑟固有的偏执情绪和意识更加强烈了。他大肆侮辱国务院,恨不得把它看作是亲苏亲共的"小集团"。他常常诗难那些批评他和占领当局的记者们,甚至把他们驱逐出境。他禁止日本新闻界发表任何不利于其政策和形象的报道。对来自美国报纸的批评,哪怕是最没有影响的小报,他都极为敏感地予以回击。
他对他起初所倡导的日本工会运动越来越不耐烦了。在竞选失败后的7月,他下令禁止公务员参加罢工,并责令日本政府就此修改公务员法,把工人编入公职机构,全面取消国家公务员的团体交涉权和斗争权,对团结权也加以限制,从而剥夺了作为工人运动核心力量的国家公务员的基本人权和政治活动的自由。工人们不喜欢这个酷似塔夫脱一哈特利法①(1947年6月在美国施行)的法案,甚至美国有关人士也批评这一立法。但麦克阿瑟却认为,人的渗透已对整个政府构成威胁,实施该法可以使人不再以劳工代理人的面目出现。10月,走中间道路的芦田内阁垮台后,他再次把保守的分子吉田茂扶上台,组成自民党单独政权。吉田一上台,即召开临时国会,于11月通过了修改后的《国家公务员法》。
①1947年6月美国国会通过的劳资关系法案,因由参议员r·塔夫脱和众议员f·哈特利提出而得名。法案对工人罢工等许多权利加以限制,旨在压制工会运动。-作者
此时的日本,为了复兴垄断资本,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压制冻结工资,强制国民忍受艰苦生活,引起广大劳动群众的强烈不满。这种不满由于占领当局推行所谓"稳定经济九原则"而更加加剧了。所谓"九原则",其核心内容是在政策上采取加强征税、压缩财政开支、冻结工资及加强劳动强度等措施,以达到预算的综合平衡、抑制通货膨胀、稳定社会经济的目的。上述政策的实施虽使国家财政状况有所好转并初步制止了通货膨胀,但也带来了银根吃紧、货物滞销、生产停滞、中小企业破产、失业者激增、人民生活恶化等消极后果。它只符合垄断资产阶级的利益,而使广大劳动群众成为受害者。据统计,当时有30-40%的企业处于停产状态,有数十万工人失业。为推行合理化、节约开支,几十万国家公务员也遭解雇。在这种情况下,曾一度处于低潮的工人运动再次高涨,而的影响也再次扩大。在1949年1月举行的大选中,的得票增加了近200万张,在议会中的席位从4席增加到35席。
面对这种形势,吉田茂在占领当局的支持下开始对人采取公开镇压的政策。他在2月份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放风说:"听说在税务署利用减少税收的方法来提高声望,获得支持,这是不合法的……此外,教师进行宣传,教唆破坏社会和进行革命,这是很成问题的,要严加管束。"4月,吉田下令成立考察特别委员会,并发布团体等限制令,把主义(左翼)团体列入取缔对象,同时要求团体成员进行登记,以限制的活动。5月,在修改工会法和劳动关系调整法、整顿镇压体制以及分裂劳动阵线、削弱抵抗力量的基础上,吉田开始了他最重要的清共步骤,即进行行政整顿、公布定员法、大量解雇公职人员,企图以此驱逐登记在册的员和左翼工会会员。7月4日,日政府向行政整顿中最大的关口——国营铁路发布了第一次解雇通告,第二天即发生了国铁总裁下山定则失踪、后发现已被车压死的"下山事件"。接着7月12日开始第二次解雇,三天后又发生中央线上三鹰站电车无人驾驶、冲出铁轨的"三鹰事件"。8月17日,在东北线的松川附近,再次发生列车颠覆的"松川事件"。对这一系列事件,吉田都认为是和工会所为,并以此为借口逮捕了许多人,判以重罪。直到15年后人们才弄清,上述判决实属冤案。那么,既然不是所为,又会是谁呢?有人小心地提出,会不会是占领当局或日本政府抑或两家串通,为了孤立左翼势力、镇压人而在背后故意捣鬼,然后栽赃陷害?其真相如何,似乎将永远是个谜。不过,吉田在8月9日写给麦克阿瑟的信耐人寻味:"最近,有不少证据表明,如果政府对于赤色势力的破坏性、颠覆性活动,坚定推行果断无畏的政策,国民就将支持政府,并表现出坚强的团结。因此,我政府愿意表明,我们将主动发起进行这场斗争,履行自己的责任。考虑到日美关系,我不希望阁下的司令部直接卷入对人的斗争。"由于巧妙地利用了这些事件,吉田几乎在毫无阻力的情况下顺利地完成了他的大裁减。
到1949年秋,中国的解放战争已经取得决定性胜利。蒋介石的军队尽管有美国的援助,装备精良、数量众多,但其内部、军无斗志,终于在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攻势下迅即土崩瓦解,蒋介石本人则逃到台湾。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一个拥有数亿人口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出现,并给世界形势带来了深刻变化。它不仅改变了世界政治力量的对比,也鼓舞了其他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
蒋家王朝的覆灭对美国统治者来说,简直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多年来,美国的决策者们一直把中国看作是它全球战略的重要一环而苦心经营,指望蒋介石能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东方支柱,但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长达1054页的《白皮书》中无可奈何地写道:"中国内战的不祥结局,非美国政府所能控制。这是一件不幸的事,但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做的和可做的一切,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他清楚地认识到,国民党之所以失败,完全是由于其政权力不胜任、无能、失去民心所致。对艾奇逊的这种解释,当时很少有美国人相信:就是这个艾奇逊,不久前不是还在说国民党政府如何如何优秀吗,怎么会突然起来了呢?他们对杜鲁门和艾奇逊大加指责,认为"丢了"中国,责任完全在华盛顿,是华盛顿某些狡猾的叛徒和国外人勾结的结果。一些共和党人甚至直呼艾奇逊就是叛徒,是特务。
麦克阿瑟也毫不例外地加入到这一讨伐的行列,这说明他对中国问题是多么的缺乏了解。他认为美国不但没有给蒋介石以足够的援助,甚至还同情,坚持要蒋介石组成有参加的联合政府,致使"力量均势"发生了有利于中'共方面的变化。他固执地指责说:"当权者未能执行现行的美国政策,这造成了一个盟国的垮台,并危及了我国的安全。在我们一度有过坚定可靠的盟国的地方,我们看到了一个敌人的生长壮大。我们注视着共产帝国主义在全世界扩大它的影响。我们看到成干上万的青年,在无效的绥靖政策的盲目执行过程中徒然牺牲其生命,而这种政策是以对历史及对敌人的无知为依据的。"实际上,麦克阿瑟在说别人无知的时候,他自己更无知。他不相信有关国民党的"传说",看不到蒋介石的军队是如何溃败、投降甚至起义的。他们一触即溃、望风而逃,即便得到多少个亿美元的援助也不管用,等于白白扔掉。
12月,当蒋介石的最后一批军队被赶到台湾后,艾奇逊通知驻外使节说,台湾的重要性应尽可能不予强调,因为它的陷落是迟早的事;相反,要适当强调台湾"在历史上和地理上是中国的一部分",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战略价值,失去它不会严重危及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利益。麦克阿瑟对美国政府的这一立场极为不满。两周后,他把这份备忘录透露给新闻界,结果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共和党人要求用海军保卫台湾,但被杜鲁门拒绝。1950年1月5日,杜鲁门发表声明,再次确认《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中有关台湾归还中国的条款。并申明:"目前美国无意在台湾获取特别权利或建立军事基地。美国亦不拟使用武装部队干预其现在的局势。美国政府不拟遵循任何足以把美国卷入中国内争的途径。"一周后,艾奇逊在华盛顿全国新闻俱乐部发表演说,其中讲到美国在远东的防线是从阿留申群岛经日本、琉球群岛到菲律宾。"至于太平洋其他地区的军事安全,很显然,没有人能确保这些地区不受军事进攻。"这篇本来与杜鲁门的政策并无多大出入的演说却遭到许多人的非难,认为它不但把台湾而且把南朝鲜也置于防御圈之外,这是在大放绿灯,纵容侵略,把它们拱手送给。麦克阿瑟也认为艾奇逊的讲话"欠周到",因此邀他到东京讨论亚洲形势。但艾奇逊以他公务繁忙、走不开为由谢绝了邀请。
艾奇逊有理由对所受到的指责感到吃惊和不满。他一直以为参谋长联席会议和麦克阿瑟是支持他的,因为早在1947年,参谋长联席会议即排除了在亚洲大陆进行地面战争的可能性,认为在南朝鲜不值得一战。而麦克阿瑟也在1949年3月1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去,我们对来自亚洲侵略威胁的防御部署,常常从美洲大陆的西海岸来考虑,而把太平洋视为敌人进攻美国的通道。现在,太平洋成了盎格鲁一撒克逊的内湖,而我们的防线则是沿亚洲海岸穿过一连串岛屿。这条防线起自菲律宾,经过琉球群岛,其主要防御据点是冲绳,然后再弯过来,通过日本和阿留申群岛直到阿拉斯加。"这条防线与艾奇逊所描述的完全相同,只是表述顺序正好相反而已,所以艾奇逊才认为他与麦克阿瑟的观点是一致的。但艾奇逊的头脑显然跟不上形势,他应该意识到,麦克阿瑟讲那番话时,国民党在中国还没有垮台,美国还把中国当作前哨阵地。现在情况不同了,麦克阿瑟的态度也改变了。他在1950年上半年曾两次上书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台湾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的概念,主张美国应援助它而不是放弃它。
由于作为美国统治亚洲支柱的中国国民党政府的垮台,使美国的远东政策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日本现在成了新的支柱,美国人"要像合众国的一个州那样确保日本",把它变成真正的东方"堤坝"。在这种情况下,麦克阿瑟在对待日本的问题上态度更加强硬了。他在1950年的新年致词中强调要排除势力,并确认日本在受到攻击时拥有自卫权。1月,苏联领导的"和工人党情报局"机关报以《关于日本的形势》为题发表文章,批评日共的和平革命论,号召对美国占领当局所进行的军事化和反动化政策进行斗争。这一批评在日共内部引起极大混乱,导致主流派和国际派的分裂。在5月3日宪法纪念日,麦克阿瑟发表声明:
日共正在撕下合法的假面具,公然充当国际掠夺的走卒,起着为外国的权力政策、帝国主义的目的服务和破坏性宣传的作用…。该党从事上述活动,也正提出了一个问题,即该党是否还有权享受从它要破坏的国家和法律中所得到的恩惠和保护,而且该党的活动究竟还能否再看作是宪法所承认的政治运动。
6月6日,麦克阿瑟致信吉田茂,指出人企图进行暴力革命的危险性并不亚于军国主义领导人,因此他命令立即解散日共中央,开除日共中央委员的公职。第二天,他又下令禁止发行日共机关报《赤旗》,清洗其编辑部成员,并在全国范围内无限期禁止一切集会和游行示威。吉田此时则对立即宣布非法表示异议。他虽然是位坚决的分子,但他认为当时的日本土改已经完成,经济正在恢复,日共的市场很小,且出现内部分裂,还未强大到对日本的稳定构成很大威胁从而非取缔不可的地步。但麦克阿瑟在问题上比他更坚决。对此,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抱怨说:"美国人真有意思。1945年你们来日本的时候,我们把都关在监狱里,是你们要我们把他们放出来。现在,你们又要我们把他们关起来,这就费事了,知道吗?"说归说,命令还是要服从的。从7月份起,日本政府在新闻、广播、教育等机构及整个公共企业和民间企业,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解雇人及其同情者。至年底,共有约2万余人被开除。
在"清共"的同时,麦克阿瑟还为改善日本的国际地位,使其纳入美国的战略棋盘,发挥其远东支柱作用而努力。在这方面,他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件是他积极推动了与日本单独媾和。他认为,缔结和约和结束占领越快,对美国推行现行的亚洲战略就越有利,因为它"是在亚洲事务中维护我们的领导地位和恢复我们已失去的主动性的一条道路,这可能是我们在目前可以采取的最有戏剧性和最有活力的方式"。在他及国务卿外交政策顾问约翰·杜勒斯等人的推动下,杜鲁门于1950年9月发表加速进行对日媾和的声明。一年后,排除中、苏等国参加的对日片面和约在旧金山签署,确立了日本的独立,同时也确立了日本在政治和军事上对美国的从属关系。
另一件是他实现了对日本的重新武装。朝鲜战争爆发后,由于驻日美军几乎全部开赴朝鲜战场,为确保日本国内治安,填补美军走后留下的空白,麦克阿瑟于7月8日致信吉田茂,命令日本政府建立一支由7.5万人组成的警察预备队,并增加海上保安厅人员8000名。吉田接令后,立即着手组建工作,于8月召募了第一批队员。所谓"警察预备队"(即后来改称的自卫队),实际上是一支由美军提供装备并受美军军官指挥的正规军。从此,日本结束了战后五年没有军队的历史,开始走上重整军备的道路。这同新宪法中日本不拥有武装力量的规定是背道而驰的,尽管它打着"自卫"的旗号。这正是:苦心经营筑堤坝,管他违法不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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