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男人女人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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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梦(2/2)

    而另一个卡罗丽娜·莎·魏特根斯特恩伯爵夫人,一样为了他,舍弃了两个孩子和地位,同他出走,共赴天涯。即使当时教皇不允许他们结婚,夫人依然陪伴他到老到死,一直到李斯特75岁高龄时不幸去世,夫人从此深居内室不见任何人,而一心一意只埋头写作,直至第二年终于完成了她的宗教著作,方才横卧在地,毫无牵挂地追随李斯特而去。在这之前,这位高贵而学识丰厚的夫人曾经帮助过李斯特的创作,一针见血地指出李斯特的作品华丽的抒情之中缺少刚强的内容,竭力劝他不要只写一些华丽的作品,而应该致力于艺术性思想性更强的作品。李斯特正是听从了夫人的意见,在那一个时期方才创作出著名的《浮士德交响曲》和《但丁交响曲》。

    尽管在许多书中写到李斯特同女人的关系方面,对李斯特极尽讽刺笔墨,尼采甚至说:“‘李斯特’等于‘追求女人的艺术’。”但我们无法否认女人对于李斯特的作用。我们谈到李斯特的时候,不能不谈到曾经热爱过他的女人,尤其是为了他舍弃了自己心爱的孩子和高贵地位的两位伯爵夫人。我们聆听李斯特那首百听不厌的《爱之梦》时,心头不能不轻轻掠过一丝丝温馨的爱的清风。它让我们相信,这样的清风吹过,再枯萎的枝头也会回黄转绿,也会绽开芬芳的花朵。

    帕格尼尼从小就放荡不羁,挥金如土,赌博成性,还厮混女人,以至贫病交加,负债累累,最后不得不变卖自己的小提琴艰苦度日,再也无法开他那动人的音乐会。就在这时,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来自托斯卡那的贵妇人,拯救他于危难之中。有关帕格尼尼的传记,至今也未查出这位妇人究竟是谁,一律只称她为“荻达”(dida)。是这位荻达向他伸出了爱的手臂,带他来到风光宜人的乡间别墅,静心养病整整三年,并帮助他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农活。荻达爱他的非凡的小提琴演奏,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天才毁灭于花天酒地之中。很难设想,如果在帕格尼尼的生活之中没有了这个女人,帕格尼尼的以后的音乐会是一种什么情景?帕格尼尼会不会能活到58岁?我想,他不会。他的身体从小就很坏,4岁时不知得什么病,浑身僵硬,家人以为他死了,差点没把他活埋。年纪不大就开始纸醉金迷,身体状况更加每况愈下。如果没有荻达这个女人的出现,他的身体和他的音乐早就江河日下了。

    关键是荻达和李斯特的爱人卡罗丽娜一样,不仅在生活上帮助了他,在音乐方面一样给予他以提高。这乡间休养生息的三年中,荻达教他学吉他,聪明的帕格尼尼跟着她学会了用手指拨弦发出与笛音相似的泛音和双音,创造了小提琴演奏的新技巧。

    曾有人这样说:好的女人是一架钢琴,关键是看什么样的男人来弹奏了,好的男人能在上面弹奏出好曲子,坏的男人只能弹奏出坏曲子。其实,有时正相反,男人才是一架钢琴,女人在上面的作用会使得男人身上的创造力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帕格尼尼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是荻达挽救了他,重新创造了他。在乡间三年之后,帕格尼尼返回家乡热那亚,然后到卢卡再次举行了他的小提琴演奏会。否则,人们很可能将再无法听到他的音乐了。

    在这样高贵而美妙的女人面前,伟大的音乐家有时简直像是个软弱的孩子。可是,我想正因为有了这样高贵而美妙的女人,伟大音乐家的音乐里才会流淌真正动人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上,常常不是因为拥有男人而是因为拥有女人而美好;同样,在艺术的王国里,也是因为拥有女人而美好难再,而成全了艺术家本身。

    在我看来,这种拥有,不是占有。白头偕老,同生共死,自然是美好的。但是,对于艺术家的爱情来说,并不见得就是最好的。耳鬓厮磨,固然有着人生无可取代的乐趣和享受,但是,正如占有不是拥有一样,享受也不是感受。作为艺术家,感受比享受更为重要。享受是一般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它仅仅靠手靠嘴就够了;敏锐而细腻的感受,却要靠心,那是艺术家独具无二的能力,磨损锈蚀了这种能力,艺术家的灵性也就没有了。因此,我说对于艺术家的爱情来说,占有不等于拥有。爱情对于艺术家来说,当成为一种创造时,才是最美好的。而这种创造,往往是埋在心底的一个刻骨铭心的幻觉,是藏在书中的一枚自制的书签,而不仅仅是吻、拥抱或性。这时,爱情便也成为了一种艺术。

    在音乐家中,柏辽兹(l.berlioz

    1803~1869)晚年对他童年时爱恋过的恋人的感情,最令我感动。在柏辽兹痛苦失恋时,又接连失去两位妻子的孤寂晚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童年时的恋人。那是在他的家乡,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的平原,抬头能望见阿尔卑斯山皑皑积雪的山巅,他爱上了一个叫埃斯特尔·格蒂耶的姑娘。他即使到老了,也忘不了她常常穿着一双红鞋子,他每次见到她时,都有一种被雷电击中的感觉,心中狂跳不已。只不过,那时他太小,他没有勇气向她表达自己这一份爱情。那时,柏辽兹才12岁,而姑娘已经快20了。当晚年的柏辽兹再次想起她时,他忽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竟然不顾61岁的高龄立刻回家乡去见这个童年时的梦中情人。他回到家乡,她已经搬到意大利的热那亚去了。柏辽兹又立刻赶到热那亚,终于见到了已经年近70的情人——一个皱纹纵横的老太婆。

    我不知道柏辽兹最后千里迢迢见到这个老太婆时候,彼此是一种什么心情?是否还能记起遥远的童年往事?是否还能望见童年那双红鞋子以及阿尔卑斯山的积雪?但柏辽兹垂下头吻她那瘦骨嶙峋的手并向她求婚时的情景,还是十分感人的。感人不在于柏辽兹最后这一刹那,而在于这一份感情深藏了整整50年。50年的发酵,这一份感情便浓郁似酒,不饮也醉了。50年的淘洗,这一双普通的红鞋子,也变成了神话中的魔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50年的距离,将这一份感情幻化为一幅画、一支曲子、一种艺术了。如果没有这50年的距离,而是他们当年就好梦成真,花好月圆,还会有这种动人的魅力和力量吗?

    想到这里,就会明白并深深懂得柏辽兹为什么能创作出那么美妙醉人的《幻想交响曲》了。

    想到这里,也就会明白为什么梅克夫人和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

    1840~1893)曾经萌生过爱的幼芽,却一直把这种爱拉开迢迢的距离,而始终没有相见。

    我们也就明白并读懂,一生独身的贝多芬死后不久,人们在他的放有银行股票中发现的那两封写得热情洋溢的情书。情书未具名字,贝多芬为什么只称她为自己“始终不渝的爱人”。人们到现在也弄不清贝多芬到底是写给谁的。但还有弄清楚的必要吗?

    真正的艺术,同真正的爱情永远只在遥远的梦中和路途中。

    距离,确实只有距离才会产生美,产生爱情,产生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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