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太喝了一杯茶静坐了一会究竟是按捺不住复又起身走向燕西这书房里来。这时他已起了床。拿了一床薄毯子盖着下半截斜躺在一张沙上。口里还衔着一支烟卷很自在的两手捧了一张报纸在看。金太太道:“你瞧你这孩子现在全没有事了倒吓了我一大跳。”燕西放下报便伸脚到地板上来踏鞋。金太太连连摇着手道:“你和我拘这些礼节只要少放荡些少让我担一分心什么也就够了。你现在好一点子了吗?”燕西道:“哪里好了?头还在晕呢。”金太太道:“既是头在晕你还抽着烟瞧报作什么?”燕西道:“我哪是瞧报?我找找报上我登的那个启事清秋有答复没有?”金太太道:“你傻了她又不是无处通信有答复的话她不会写信来吗?何必花那笔钱还登一道广告呢?”燕西道:“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自我们启事登出以后如石沉大海她竟是一点响声没有。我猜着这个里头多少总有点原因所以我在报上找找看或者她有些反响。她是每日非看报不能过瘾的人我所登的这几家报又都是她常看的报不能没有见着我们的启事呀。”金太太道:“这话也怪今天三天了你那岳母她也不曾再来过一次。她母女二人是相依为命的难道把这样大一个女儿跑掉了她也象你一样置之不问不成?”燕西道:“你这话我不能承认啦我又何尝置之不问呢?”金太太道:“我们自己也用不着去抬这些杠我就问你你私下去打听过冷家的消息没有?”燕西道:“我打听作什么?他不来找我我倒要去找他吗?”金太太道:“你瞧!听你这话你就是不大挂心了。孩子你别糊涂天下没有这样容易了结的事你不理会人家也许人家正在安排巧计动你的手哩。等到人家的锤子打到你的头上你再来想法子挽回那可就迟了。”燕西听了这话仔细一想也觉有理。冷太太和清秋是彼此十分亲爱的清秋走失了就是丢了她半条命她如此放过金家不向金家找人决无此理。既然没有这个道理一定是在想什么法子来摆弄金家了。于是两手一拍腿道:“母亲这话说得是很对的我马上到她家去看看她若有什么表示我们也好想法子对付她。”金太太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个脾气哪一件事情是不爱办的就不怕延长到周年半载哪件事情若是要办的立刻就办。”燕西道:“并不是我说要办就办无奈我想起了这件事心里就拴了一个老大的疙瘩非解除不可。”金太太道:“又不是今天拴的疙瘩为什么忙着今天立刻要解除呢?”燕西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不这样是不痛快的。我吃点东西早上就去罢。我还有车坐了车子去虽然有点毛病也没有多大关系。”金太太道:“我也知道你的毛病你要去就先去罢。谁让咱们亏着理呢?见了你的丈母娘你可得好好地说几句话别火上加油又惹出麻烦来。”燕西答应着就按铃叫金荣进来分付他随便弄点吃的。金太太一看他身体也不怎样难受上房里还有事便先走了。
燕西见金太太一走哪里坐得住?在衣架上抓了一件长衫帽子也来不及戴披在身上一面扣钮扣一面就向外走。到了门口自己叫了德海开车车子由车房开到大门口刚刚停住燕西就自己开了车门坐上车去敲着玻璃板道:“走!走!”德海回转头来道:“你上哪儿?不说一声我向哪里走呢?”燕西道:“上落花胡同冷家。你不是常去的吗?还有什么不知道呢?”德海知道七爷脾气上来了不便多问开了车机直向落花胡同而来。燕西在车上憋着一肚子心事见了冷太太要说些什么话自己都预备好了。不料汽车开到了冷家门口在车上看到是双扉紧闭。燕西急忙跳下车来要上前去按门铃忽然一张红纸条映入眼帘这却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上面大书有招租两个字。原来通到外面的电灯线也割断了电铃的机钮也不见了这只好用手去拍门。拍了好几下里面才有一个老头子出来开门向着燕西问道:“是瞧房的吗?”燕西道:“我不是看房子的我是来拜访朋友的。原来住在这里的冷家现时搬到哪里去了?”那老人摇着头道:“这个我说不上我是看房的。”燕西道:“这冷家是哪一天搬走的你总知道吧?”那老人道:“我是昨天来看房的以前的事我全不知道。”说着他两手就要来关上门。燕西一看这个倔老头子似乎无甚话可对他说了。心想这里关了门隔壁自己作诗社的那所房子以前让给邱惜珍家赁下去了不如到邱家去问问。于是不坐车子步行绕到圈子胡同来。胡同口上停着的人力车那些车夫是常年停着车在这里作老主顾生意的。这时看到燕西步行过来两三个人呀了一声有个多嘴的还抢着上前向燕西请了一个安笑道:“七爷好久不见你啦你好?”燕西点了一点头走过去几步又回转身来问道:“我们亲戚搬家是你们拉的车吗?”车夫道:“坐汽车走的用不着我们啦。那天搬家我们没瞧见你。”燕西本想再打听然而明知这些车夫嘴快让他们知道了所以然也是不好于是点头走开。燕西转到了圈子胡同这边一看邱家的大门也是紧紧的关上。原来这大门口有灿亮的一块铜牌刻着邱寓两个字现在牌子没有了。只是那牌子原钉的地方还有个钉牌子的印迹在那印迹之下也是照样的贴了一张红字招租贴子。这样看来当然也是一所空屋子不用得上前去敲门了。自己打算将车夫找来问一问然而又怕车夫看破了情形消息外漏起来更是与体面有关。踌躇了一会子汽车已由隔壁胡同追了过来。燕西想着当了汽车夫的面胡乱打听也是不好。他分付汽车开到胡同口去等着自己一人缓步而行只是出神。后面忽然有人叫七爷叫了过来看时却是看房人王得胜。他抢上前请了个安笑道:“老见不着你。”燕西皱了眉道:“我家运不好总理去世了不大出门。房子让给邱家以后他们不短房钱吗?”王得胜笑道:“七爷介绍过来的那还错得了吗?怎么上个月邱家说是回南就全家都走了?”燕西这才知道邱惜珍家回南了。便笑道:“他们走的时候我正不便出门为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王得胜道:“怎么你外老太太也是走得很忙?第一天辞房到第二天就搬走了呢?”燕西听他的话音也是不知道底细便装出故意反问让他猜的样子因道:“你知道他们搬上哪儿?”王得胜道:“说是搬出大城去住了我想不能吧?”燕西和他说话却见街旁停的人力车夫很是注意又怕露出什么马脚只笑着点点头。王得胜也摸不清他是什么用意。跟着说了几句话告辞去了。燕西一人在胡同里转了一阵子并不能得有什么结果只好转出胡同口坐上汽车垂头丧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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