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辽西夏金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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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2)
    在汉文史料中没有关于这一插曲的直接印证,但是金代编年史记载了1135—1147年间由于蒙古人不断地骚扰北部边界而被迫采取强硬的军事对策。1虽然女真人与合不勒流产的外交谈判和蒙古人的袭击看起来似乎是有联系的,但这并不能够确确实实地肯定:金朝的记载从没有把合不勒这一名字同边界骚乱联系起来。人们仅能根据大体上的年代推断,他是这有问题的10年中蒙古人的首领,故而有可能是袭击的发动者。

    不管怎样,合不勒死后,女真人和蒙古人之间的仇恨持续不减。不久以后,蒙古人通过他们与弘吉剌部的婚姻关系,卷入了与塔塔儿人的严重纠纷。女真人向后者提供支持以削弱和分化他们桀骜不驯的邻居。面对这些难以对付的敌人,蒙古人迅速地召开忽邻勒台,选举俺巴孩作为他们的新汗。作为泰赤乌氏族的建立者,俺巴孩是海都的第二个儿子察剌孩的后裔,这样,他就是已故合不勒的从兄弟。他的统治时期显然很短暂,当他被塔塔儿人捕获并移交给金廷后,即行结束。在那儿,他被钉在木驴上缓慢而痛苦地死去。以后,蒙古人选定合不勒的第三个儿子忽图剌作为俺巴孩的继承人。汗位回到孛儿只斤氏族使俺巴孩的子孙泰赤乌氏族产生了怨恨,这是以后的日子里,两氏族之间发展起来的深仇大恨的根源所在。

    忽图剌统治时间,我们仅仅知道他为了报复塔塔儿人参预害死俺巴孩而对塔塔儿人开始了一系列不成功的进攻。他死时周围的环境和是否有一个继承人都没有被提及。蒙古人力量和团结的衰落和瓦解,不管是否由他的死亡而引起,可以相当肯定地确定在12世纪60年代,即铁木真出生的那10年。

    虽然在合不勒、俺巴孩和忽图剌统治下达到的暂时统一构成了向国家形式迈进的第一步,但这只不过是一个不稳定的试验性步骤,是一个意义易被夸大的步骤。这三个人从本质上讲,是在战争期间被推举的部落军事首领或汗。他们并不是《秘史》记载的永久性的皇帝或可汗(khaghans),《秘史》错误地记载了年代。而且,甚至没有恰当的证据暗示这个时候出现过任何类型的行政机构或者独立的、与传统的血缘结构相对立的权力系统。1对这一短暂统一的经验和回忆也许对蒙古民族的团结有益,但对于后来蒙古帝国赖以建立的有关制度方面的基本原则来说,它没有留下任何遗产。初步的工作必须从头开始。

    铁木真的家庭和青年时代

    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是合不勒汗的次子巴儿坛把阿秃儿的第三子。也速该是孛儿只斤氏族的分支乞颜牙孙的一名成员,这个分支显然是由他的直系祖先建立的。也速该在有关蒙古人反对塔塔儿的战斗中首次被提到。我们获知,在12世纪50年代或60年代俺巴孩被俘获和被处死的时候,也速该把他后来的新娘,即弘吉剌部的诃额仑,从同她订婚的一个篾儿乞人那里绑架走。娶了这位心甘情愿的诃额仑后,也速该参加了针对塔塔儿人的袭击行动,这些行动也许就是由他的叔叔忽图剌发动的。

    他在一次攻击后刚回来,诃额仑就在鄂嫩河谷的某处,生下了她四个儿子中的长子铁木真。有关铁木真早期的孩童时代,原始资料中没有提供更多的情况,甚至没有提供确切的出生日期,虽然实际上可以肯定他于1167年来到这个世界。1在8岁的时候,铁木真被带到他母亲所在的氏族——弘吉剌,以挑选合适的妻子。也速该为他的儿子选中了弘吉剌首领之一德薛禅的9岁女儿孛儿帖。出于真诚的表示,也速该留下铁木真与他未来的岳父在一起,自己则离开而返回自己的营地。在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一群塔塔儿人并加入了他们的筵席。招待他的主人认出他就是大规模进攻他们的首领,决定暗地里进行报复。他的食物被掺入毒药,当也速该过了三天回到家里后,他病倒了,而且在他的长子被带来见他之前就死去了。

    也速该的死很快证明了这不仅仅是他家庭的个人不幸。在也速该活着的时候,他虽然不是一个富有的和有影响力的人物,但仍有一小群跟随他的部下,而且显然对孛儿只斤氏族的领导有某种发言权。他大概死于1175年或1176年,他死后,他的亲属和支持者开始瓦解。自从忽图剌当选之后就对孛儿只斤氏族怀有忌妒之心的泰赤乌氏族首先逃走。也速该的近亲和属民,在俺巴孩的不满的寡妻鼓动下,不久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尽管诃额仑坚定地努力阻止这一叛逃,但看来蓄谋已久的孤立铁木真家庭的企图最终还是成功了。

    诃额仑、她的四个儿子和一些忠诚的部下被抛弃在鄂嫩河上游地区自谋生路。没有了牲畜和亲属的经济支持,他们处于靠捕鱼和挖草根维持生计的境地。铁木真和他的兄弟们就这样在贫寒和极度匮乏的条件下,过早地成熟了。

    正是在这段艰苦磨炼的时期里,年轻的铁木真在与他的两个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他俩都是也速该一个妾的儿子)的激烈冲突中,第一次显示出了冷漠自私的性格和残忍果决的处事能力。他们最初是为了争夺抓到的一只云雀而发难的。当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即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从铁木真和他的大弟弟拙赤合撒儿手中夺走他俩捕获的一条鱼之后,深受委屈的铁木真决心报复。在拙赤合撒儿的帮助下,他诱骗别克帖儿来到俯瞰他们营地的一座小山。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从相反的方向,用弓箭冷酷地射杀了冒犯过他们的异母兄弟。诃额仑对他们俩杀死她继子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痛斥,看起来主要是因为在他们容易受到外来进攻的时候,这一行为削弱了家庭的力量。铁木真默默地承受了他母亲的斥责,但从没有对这次恐怖事件表示过任何悲痛或负罪感。正如在以后的生活中铁木真经常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不是一个能轻易容忍任何冒犯他尊严的男人,那些向他的地位提出挑战或者阻碍他通向权力之路的人总是要为他们的冒犯行为而受到严厉的惩罚。

    被孤立的五六年光阴,在别克帖儿死后不久出乎意料地暂时结束了。正如诃额仑预见,泰赤乌人害怕报复,就又回来查看也速该的儿女。当发现六个儿子中的五个活下来并已长大成人时,泰赤乌人包围了他们,要求他们交出长子铁木真,也许是作为人质以担保其他人的行为。铁木真当时14或15岁,他逃离母亲的营地,在一片密林中隐藏了九天。饥饿最后驱使他走出森林,等候已久的泰赤乌人立即扑向了他。被带上了枷具后,他作为一名囚犯在泰赤乌人中待了一段时间,每晚上由不同的阿寅勒轮流看守。当铁木真在泰赤乌的一个属民,好心的逊都思部人锁儿罕·失剌的帮助下成功地逃走后,这种羞厚和难熬的境遇才结束。

    铁木真回到家里重新团聚后,在不儿罕·合勒敦南面的群山中避难。这里的生活依然艰难——他们的食物主要由土拨鼠和田鼠构成——而且不太安全。尽管他们很贫穷,但他们的财产不久还是引起了某些过往强盗的注意,他们偷走了几匹阉割的公马。铁木真出发去追寻歹徒,在经过各种磨难之后,带着失窃的马匹胜利地返回了对他十分感激的家中。这次历险特别值得一提,因为在追寻过程中,铁木真得到了他第一个追随者和战友博尔术,从而开始了建立私人扈从的历程。

    而且,这段插曲似乎极大地增强了铁木真的自信心。不管怎样,不久以后,他到弘吉剌地界去迎娶了几年前与他订婚的未婚妻孛儿帖。德薛禅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他与死去多年的也速该的誓约,把女儿嫁给了这个意志坚定的求婚者。通过这次联姻,铁木真不仅得到了一位妻子(她的聪明和坚强性格是他通向权力之路的巨大财富),而且又重新建立起了与老盟友弘吉剌的联系。他家族的被孤立与被抛弃时代终于结束了。

    作为盟友的王汗

    铁木真的婚礼一结束,他就把注意力转到与另一个邻近部落克烈建立友好联盟关系方面。他亲自去见他们的首领脱斡邻勒,此人更以他的头衔“王汗”而闻名。他用孛儿帖的嫁妆——一件黑貂皮大衣作为见面礼。铁木真提醒这位首领,作为他已故父亲也速该的安答,即“生死朋友”,王汗现在对他来说,就“像一位父亲”。1王汗承认了这一请求的合法性,而且愿意出力帮助他的新的被保护者铁木真招集离散的部众。他以王汗身份做出这样的保证,这一做法立即产生了显著的效果:也速该死后离散的部众开始回归旧部,铁木真追随者的人数大大增加了。

    在与王汗会面回来后不久,蔑儿乞部民在脱黑脱阿的率领下,袭击了铁木真的营地,劫走了孛儿帖,以作为对也速该劫走诃额仑的最终的报复。当进攻开始时,铁木真不光彩地跑到了不儿罕·合勒敦山的安全地带,自然而然地转向他的保护人寻求帮助以确保孛儿帖安全释放。王汗同意了,并建议他们还要去请求铁木真的孩提朋友和安答札木合的支持。札木合是蒙古氏族之一札答阑部的首领。制定详细的计划之后,在1184年,孛儿帖被劫走后大约九个月,铁木真、王汗和札木合的联合部队向驻营在色楞格河的一个支流勤勒豁河畔的蔑儿乞部进发。由于几乎没有敌军进逼的预先警报,蔑儿乞人没有能够发动有效抵抗就彻底失败。孛儿帖被重新找到时平安无恙,并且获得了许多掳获物。许多蔑儿乞人被俘或被杀,但其骨干力量则在脱黑脱阿的率领下避开搜寻,躲到南西伯利亚的森林避难去了。获胜的结果使大量部众开始聚集到铁木真麾下。其中一些人是同一氏族分支乞颜牙孙的亲属成员,而其他非亲属成员也试图在铁木真迅速发展起来的扈从中找到位置。

    铁木真和他的安答札木合最初打算继续他们的军事合作关系并一起行动。然而,对属民的争夺和潜在的对分裂的蒙古诸氏族再统一的权力的争夺,使二人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在孛儿帖的坚决要求下,铁木真最后与他的老伙伴决裂并开始独立行动。铁木真的前迫害者泰赤乌人与札木合结盟的决定则更加扩大了裂痕。

    决裂之后,铁木真移到克鲁伦河上游地区。在那儿,他的追随者,主要是他的亲属,于阔阔纳浯儿即“蓝湖”的岸边,召开了一次忽邻勒台大会。这次集会是在1187—1189年的某一时间举行的。会上,铁木真获得了汗这一称号,1而且表明了他想做全蒙古人领袖的意图。虽然按严格的世系来说,铁木真的家系上溯力合不勒汗的次子巴儿坛把阿秃儿,名义上较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的子孙资格要浅,但这并不构成新汗权力道路上的严重障碍。他自身的家庭,因其背景,有着充分的威信,完全能够奠定实现他领导权力要求的基础,而这些要求在与对手进行的政治和军事斗争方面,能够被检验与证实。

    为了向他的朋友和敌人同时显示他目的的严肃性,新汗立刻着手建立适应他新地位的王室机构。从他的伙伴(那可儿)中,他任命了司厨、司牧、箭筒士、车夫和管家。他最早的伴当中的两位,博尔术和者勒蔑,被任命为那可儿之长。汗室和它的成员照顾新汗的个人需要和经济利益,而且充当了后来形成的帝国卫队和帝国行政的核心。

    铁木真称汗的消息被传送到王汗处,他听说后很高兴,而札木合则相反。两个对手之间的冲突不久就发生了。札木合由于自己一个年轻的亲戚被铁木真的一个追随者所杀而受到伤害。他率军向蒙古首领的奥鲁(营盘)前进。战斗在靠近色楞格河的克鲁伦河流域的一个地方答阑版朱思进行。这次战役的结果在原始资料中的记载不同,但这一天的胜利极有可能属于札木合。不过,他的胜利绝不是决定性的,只不过是以后漫长的悲惨斗争中的第一个回合。而且,战役一结束,札木合自身的行为疏远了他的许多支持者,由于这个缘故,忙兀与兀鲁兀的首领们率领他们各自的部落投奔到铁木真方面来。他们的叛投必定被认为是铁木真的一次政治收获,这在战败后给了他和他的支持者一定的安慰。

    答阑版朱思战役发生于12世纪80年代晚期,在以后的年代里,我们很少知道铁木真的活动或他的行踪,直到1196年他才作为金朝的同盟者又出现在舞台上。由于资料的模糊和混乱,要证实介于这些年之间所发生的事情是很困难的。然而,有一个重要的插曲,即王汗暂时的倒台,可大体确定在这些年发生。根据对这些事件的重新整理,我们得知,在也速该生前(即1176年以前)曾经经历过这样一次厄运的王汗,面临他自己家族内部的叛乱,又一次被迫逃离自己的领地。这一次,他离开了蒙古,到哈剌契丹避难。

    经历了一次漫长但不为人知的流浪生活后,王汗在无助和穷困潦倒的情况下回到了自己的家园。由于他过去提供过帮助,在1195年或1196年的某一时候,1铁木真友好地接待了这位不幸的流浪者,并帮助他恢复了对克烈部的统治权力。不管王汗流浪的确切时间怎样,他肯定是在1196年之前回到了蒙古,因为在那一年,他和铁木真联合发动了对塔塔儿人的进攻。2金朝在1195年与他们旧有的联盟反目,这是极好向他们的共同敌人塔塔儿人复仇的机会。塔塔儿人,正如铁木真对王汗所说的,他们“杀害了[我们的]祖父和父亲”。3这一建议被接受后,在1196年春天,克烈人、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联军在鄂嫩河——克鲁伦河地区大败塔塔儿诸部。胜利后,他们获得了屠杀战败者和充实自己属民的机会,同时他们也获得了名义上的封赏:作为对他们为金朝服务的回报,女真人授予王汗“王”的封号(汉语为王,蒙古语则为ong),而授予铁木真相对较低的封号:札兀惕忽里,它的意思不是太清楚。1虽然这些头衔就其性质而言显然是荣誉性的,但它们赋予了被授予者们一种威望,在草原的政治文化中,任何提高个人形象的事情都是必要的。

    战役刚结束,铁木真就首次在没有克烈部的支持下单独发动了一次进攻,即对主儿勤氏进行惩罚。主儿勤是他以前的盟友,但他们背弃了参加进攻塔塔儿的誓言。铁木真彻底打败了他们,处死了他们的首领并收降了幸存者。这不仅在忠诚与军事纪律方面给了他人一次难忘的教训,而且根除了主儿勤的统治阶层,他们是合不勒汗长子斡勤巴儿合黑的子孙。铁木真为自己完全除掉了仅有的在他之上的蒙古显贵家族(见图表6)

    草原诸部的统一

    虽然铁木真独自成功地处置了主儿勤氏,而且现在享有独立于王汗的稳固地位,但在处理较重大的事情方面,他仍需要他的保护者的支持。1199年,他们俩联合发动了对西部人数众多但处于分裂状态的乃蛮部的战争。2札木合表面上与他的安答和解,跟随他们一道行动,他们对付的是两个乃蛮汗之一不亦鲁黑,他统治着阿尔泰山北坡乞湿泐巴失海子的山地乃蛮部落。乃蛮的抵抗不久即被摧毁,不亦鲁黑向北逃到叶尼塞河上游。

    平地乃蛮部的统治者为太阳汗,他早先拒绝帮助他的兄弟与对手不亦鲁黑,现在却感到了威胁,并过迟地调集援军去抵挡蒙古与克烈军队的进一步入侵。胜利者们在凯旋的路上,于杭爱岭南山脚的一条河巴亦答剌黑,与新的乃蛮先遣部队遭遇。由于双方部队相遇时天色已是黄昏,战斗被迫推迟到第二天早晨进行。如果《秘史》记载可靠的话,札木合仍然暗地里对他的安答怀有忌心,他狡诈地劝说意志软弱的王汗抛弃铁木真,让后者单独面对乃蛮部队。夜幕降临时,克烈人悄悄离去,只是在天亮时,他们的背叛行为才被发现。然而,阴谋者们的计划并没有得逞,乃蛮援军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去进攻铁木真,而是乘正在退却的克烈首领不注意,向他们发起了进攻。被札木合所抛弃并受到痛击的王汗不得不向他刚刚背叛过的同伴要求帮助。铁木真派兵援助,成功地把王汗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后者自然对他的援救者非常感激,并请求原谅。铁木真令人费解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恢复了克烈的财产和部众,以后双方停止了纷争。

    对乃蛮作战之后,铁木真与他的老对手,脱黑脱阿率领的蔑儿乞人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非决定性的战斗,然后即将注意力转向泰赤乌人。1200年,蒙古领袖在王汗的帮助下,进攻了沿鄂嫩河畔的他的近亲,使他们遭受了巨大损失。他们落到蒙古人手中的首领们立即被处死,剩下来的主要是妇女和儿童,铁木真把他们分给了他的追随者们。

    面对铁木真的不断胜利,又成为公开敌人的札木合,组织了一个以他为首的对立同盟。1201年,在鄂尔浑河,12个部落的联盟授予札木合古儿汗(众汗之汗)的称号。这些部落包括札答阑、蔑儿乞、乃蛮、斡亦剌和泰赤乌的残部。札木合计划立刻发动进攻。铁木真得知他的企图后,与他的不太可靠的老盟友王汗一同去迎战他的对手。随后的战斗在一次遮眼的暴风雨中沿克鲁伦河展开。在这次战役中,蒙古首领发动了一次决定性的和及时破坏性的进攻,瓦解了由乃蛮不亦鲁黑汗指挥的对方先头部队。等到札木合与他的部队赶到战场时,铁木真胜局已定。看到局势已无法挽回,札木合转而进攻他的被击败并陷入了混乱的同盟军,劫掠了他们,然后向鄂尔浑河逃窜。王汗追赶反复无常的札答阑部,铁木真则集中力量尾追和消灭泰赤乌残部。战斗最后沿土拉河展开。虽然铁木真在战役中身负重伤,但他仍指挥军队取得了辉煌胜利。泰赤乌人又一次被击败,他们的领导成员被有计划地根除,泰赤乌部最终被消灭。

    1201年到1202年的冬天,铁木真安心于休整部队以预备与可恨的塔塔儿人作最后摊牌。在战斗的前夜,他向军队发出明确指令,严厉地提醒他们,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杀死塔塔儿人,而不是取得战利品,任何人在战斗结束前被发现有抢劫行为的,将遭受严厉的惩罚。这次进攻发生在1202年的秋天,沿喀尔喀河的塔塔儿人遭到致命的失败。幸存者被赶到一起关起来,而后被毫不留情地杀死。只有妇女和儿童得到幸免。又一个旧恨得到雪耻:也速该的仇报了,他的儿子现在已成为东部蒙古的主人。

    铁木真名望和权力的迅速崛起需要重新调整他和王汗之间的关系。克烈部一旦正确地了解到形势的变化,就最终意识到蒙古首领不再是自己的附庸,而是一个单靠自身意愿就能实现长远目标的平等地位的人。王汗不愿意与他以前保护的人决战,宁愿寻求妥协。应王汗的要求,铁木真与他在1203年初在土兀剌河(今土拉河)河畔举行庄严的仪式,重申父子之盟。为使铁木真作为义子的地位正式化,王汗提议让这位蒙古首领作为他的法定继承人。这样,老王汗可以在平静与荣耀中度过剩下的日子,而他的野心勃勃的“儿子”也可及时地继承中部蒙古部众的所有权。

    铁木真当即答应下来,但毫不奇怪,这项提议引起了王汗的亲生儿子与原定继承人桑昆的妒忌。后者试图劝阻他父亲把协议最后定下来,而且吵闹着反对把他的妹妹察兀儿别乞嫁给铁木真的长子术赤这一早已定下来的协议。当桑昆的最初规劝遭到父亲的断然拒绝后,他即陷于无处不在的札木合的影响之下。札木合怂恿桑昆按照他自己的利益去保证他合法的继承权。桑昆认定铁木真必须要被除掉,但没有他父亲的同意,他对采取行动犹豫不决。因此,他在这一问题上力劝他那非常优柔寡断的父亲,直到为此厌倦了的父亲让步,至少暂且同意了儿子提出的杀死野心勃勃的蒙古首领的建议为止。随后,桑昆将其计划付诸实施。1203年春天,他宣布不再反对他妹妹嫁给术赤,以引诱铁木真参加庆祝筵席。在那儿,他图谋杀死他讨厌的新“兄弟”。然而,铁木真在去参加庆祝筵席的路上获知了这一阴谋,并在桑昆的阴谋得逞之前就逃脱了。

    此处这些事件的前后顺序,就各种原始资料而言,有些混乱,但似乎有理由重新整理为以下的样子。1得到谋害他性命的消息后,铁木真和一些追随者躲避到喀尔喀河南面的班朱尼(不同的记载为河或湖)。虽然追捕他们的克烈人力量占绝对优势,但铁木真的部下从来没有动摇过。被他们的忠诚所感动,铁木真喝了班朱尼的脏水,发誓永远记住他们的坚定与忠诚。他们从那儿移向邻近的合剌合勒只惕沙地,在那儿得到数支蒙古部队的支援后,铁木真向克烈军队开战。蒙古人虽然有望获胜,但死伤严重。也许是仍然占劣势的缘故,他们沿着喀尔喀河支流撤退。2铁木真在蒙古东北地区度过了夏天,寻求新的兵员,重新集结力量并且与他指责为背信弃义的对手们进行了谈判。在秋天,他返回了西部地区,在鄂嫩河与克鲁伦河之间建立营盘,并准备与克烈部进行决战。他奇袭了看起来正驻营于南部巴颜乌拉地区某处的敌人,经过三天的会战,彻底击败了他们。王汗逃跑了,后来死于乃蛮人之手。他的整个部众被征服并被分配给胜利的军队。

    掌握了中部蒙古,即以前克烈部的领地,铁木真即控制了战略要地鄂尔浑河河谷,这给他的军队提供了通往鄂尔多斯沙漠和中原以及经阿尔泰到准噶尔地区、并进而向通往西部欧亚草原移民与入侵路线的捷径。1蒙古对王汗前领地的占领也意味着在乃蛮的东部边界形成了一个新的危险邻居。乃蛮太阳汗感到了威胁,提议与汪古部联盟,希望吸引后者夹击蒙古人。然而,汪古部首领阿剌兀思剔吉忽里识时务地拒绝了他并很快将乃蛮的意图通知了铁木真。

    尽管铁木真的一些顾问产生过犹豫,但他仍坚持与乃蛮开战,并着手按照十进位制,即按照十、百、千人的单位来组织军队,以迎接即将来临的战斗。在1204年5月,经过适当的萨满仪式祭旗(tugb,秃黑)之后,蒙古军队开往西面与乃蛮开战。两军在阿尔泰山的南坡遭遇。乃蛮人和他们的同盟者——蔑儿乞人和斡亦剌人,以及札木合与他的札答阑人——遭到了决定性失败,蒙古人给其将士们增加了许多新的战利品。

    太阳汗在战斗中阵亡,但似乎总是在决战前夜抛弃盟友的札木合,这一次又故伎重演并暂时逃脱了追捕。他依然逍遥自在,在草原上游荡了好几个月,才被他的几个追随者出卖并带给铁木真。经过亲自询问札木合行为与态度后,蒙古首领把他的安答又是背叛者札木合处死了。

    1 [168]韩百诗:《成吉思汗》,第7—22页,充分探讨了12世纪蒙古诸民族的历史和分布情况。这部分我已直接引用。虽然这一成果为一般性的概述,但它建立在广泛研究的基础之上。 1 关于蒙古的社会和经济,见[228]札奇斯钦、保罗·海尔:《蒙古社会与文化》,第19—72、245—296页;[525]符拉基米尔佐夫:《蒙古社会制度史》,第39—158页;[24]伊丽莎白·e.培根:《斡孛黑:欧亚大陆的社会结构研究》,第47—65页。 1 见[291]拉迪·保罗·林德纳的论述:《什么是游牧部落?》。 1 [231]道格拉斯·l.约翰逊:《游牧生活的特性:西南亚和北非游牧民的比较研究》,第1—19页,讨论了游牧连续运动的概念。 1 这几点札奇斯钦做了非常清楚地说明,见[227]《中原与蒙古游牧民的贸易往来和冲突》。 2 在[25]《匈奴帝国联盟:组织结构与对外政策》,第45页,托马斯·j.巴菲尔德很有说服力地论证了游牧部落联盟是在与游牧部落相邻的定居国家的外来剌激下形成的,而不是内在发展的结果(即阶级结构变化的结果)。与之相反的观点,参看[339]s.纳楚克道尔吉:《中亚游牧民族中的社会组织及其发展》。 1 对蒙古人及相关群体的人种起源进行最广泛讨论的,是[520]l.l.维克托罗娃的《蒙古人:民族起源与文化渊源》;亦见[263]克恰诺夫,《6—12世纪上半叶的蒙古》;[408]保尔·拉契内夫斯基:《室韦是蒙古人的祖先吗?》;[169]韩百诗:《成吉思汗先世史:以汉、蒙文史料及拉施特的记载为依据》。 2 蒙古语言及其与契丹语和鲜卑语的关系的早期历史,可参阅[290]路易斯·李盖蒂:《拓跋语:一种鲜卑语》;和[239]卡拉:《蒙古游牧民的书籍》,第8—13页。 1 见[76]柯立夫译:《蒙古秘史》,第1—42节(第1—10页);以下简称《秘史》。关于蒙古人与突厥人及其他内亚民族起源的神话比较,见[464]丹尼斯·塞诺尔:《传说中的突厥人的起源》。 1 [404]拉施特:《史集》,第1卷,第177—197页,提供了成吉思汗直系子孙的最详细的记载。 2 [76]《秘史》,第52节(第11页)。 1 [485]田村实造:《蒙古族起源的传说和蒙古人迁徙的有关问题》,第9—13页,收集、翻译和分析了有关这些冲突的汉文材料的绝大部分。另外的记载,请参阅[596]宇文懋昭:《大金国志》,卷10,1a;卷12,2a、3a。 1 n.伊斯拉克讨论了12世纪蒙古人“国家”的状况,见[218]《蒙古封建制的形成》;简-菲立浦·戈理提出了相反的理论,见[153]《成吉思汗前的蒙古族(12世纪)》;亦见[334]尼古拉·蒙库耶夫:《古代蒙古人简述》。 1 有关铁木真的出生日期,见[373]伯希和:《<马可·波罗游记>注释》,第1卷,第281—288页(译者注:中国学者多认为铁木真出生于1162年)。 1 有关这一情况,见[217]弗吉克·伊索诺:《“安答”关系初探》。 1 [76]《秘史》,第123节(第55页)记载说,这时的铁木真被授予了更崇高的成吉思汗的称号(海洋般的统治者)。但似乎更可能的是,在他统一蒙古诸部后,于1206年后这一称号才被授予。 1 见[168]韩百诗:《成吉思汗》,第47、57页。 2 虽然进攻塔塔儿的日期被金朝的材料所证实——见[375]伯希和与韩百诗译注:《圣武亲征录》,第1集,第195—199页——但王汗复辟的时间仍有分歧。[409]保尔·拉契内夫斯基在《成吉思汗:他的生平和活动》第48—49页论证说,王汗的复辟直到1197年才发生,因而他没有参预1196年对塔塔儿的战争。[761]李则芬:《成吉思汗新传》,第104—105、107—108页,主张王汗参预了对塔塔儿的进攻,然后流亡,后来于1198年在铁木真的帮助下恢复了权力。按我的意见,王汗的流亡和复辟均发生在1196年以前,而不是以后,不管怎样,他肯定参加了1196年对塔塔儿人的进攻。 3 [76]《秘史》,第133节(第62页)。关于蒙古文化中复仇的重要性,见[64]拉里·v.克拉克:《<蒙古秘史>的复仇主题》。 1 这个有些令人费解的头衔,也许来自契丹语。伯希和在[373]《<马可·波罗游记>注释》中曾详细地加以讨论,见卷1,第291—295页。 2 关于1199—1202年间成吉思汗战争的年代,材料来源中有相当多的混乱。本节的叙述我采用了韩百诗重新订正的年代,见[168]《成吉思汗》,第61—76页。 1 我对从成吉思汗由桑昆手中逃脱,到数月后他最后战胜王汗的诸事件的描述是以柯立夫的透彻研究为基础的。见[72]《班朱尼誓约的史实性》,第378—381、387—392页。 2 亦见[409]拉契内夫斯基的重新整理,《成吉思汗》,第64—68页。他论证说,铁木真在发现桑昆的阴谋后,首先跑到合剌合勒只惕沙地,在那儿,他被克烈人击败,然后,他和他的人数不多的残余支持者们到班朱尼避难,在那儿进行了盟誓。 1 关于草原历史中这一地区的战略意义,见[318]拉里·摩西:《内亚联盟形成过程的探讨》,第115—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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