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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与早期蒙古国家1206—1227年
    1206年的忽邻勒台

    虽然蔑儿乞和乃蛮的异己部分仍在继续反抗,森林部落还有待征服,1但到1205年,铁木真实际上已经成为蒙古高原的主人。为了使他的地位正统化并宣布这个新生的强大联盟的诞生,在第二年,即虎年,召开了大忽邻勒台。进行这一庄严时刻的地点选在斡难河河源。尽管没有进一步的地理细节被提供,但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宴会是在蒙古人的神圣之山不儿罕·合勒敦附近举行的。在那儿,他们神话中的祖先,苍狼与白鹿,养育了所有蒙古诸氏族的奠定者巴塔赤罕。

    遗憾的是,没有参加者的官方名单。然而,从《秘史》中保存的,根据忽邻勒台决议而产生的任命高级军事职务的冗长的名单来看,显而易见,所有被征服的部落和氏族的代表都参加了,当然也有铁木真的那可儿和他的近亲。

    大会开始后,第一项程序就是升起铁木真的九游白旗,对草原人民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象征意义的举动。白色,也许是受摩尼教的影响,被认为是游牧民族最吉祥的颜色;而数字九为本土固有传统,自古以来便与好运和其他魔力联系起来。这样,秃黑(tugb)旗帜的亮出,表明并大肆宣扬了铁木真的时运或神授的超凡魅力,即根据草原的政治观点所给予他的对“毛毡帐篷下的人”实施统治权的权力。如果拉施特有关会议程序的记载可以接受的话,1忽邻勒台然后又授予了铁木真成吉思汗的称号。成吉思汗,通常解释为“海洋般的统治者”,也就是说,享有普遍的统治权力。根据波斯史书的记载,这一称号被萨满教的首领帖卜·腾格里2公开授予铁木真。于是铁木真正式即位,接着他对他的种族各异的追随者——以后都被称为蒙古人3——发表了讲话,并且表达了对他们的帮助与忠诚的感谢。仪式一结束,成吉思汗就投入到组织他的领地这一重要事务中。

    行政

    在1204年乃蛮战争的前夜,成吉思汗按十进制组建了他的军队,他还建立了一支私人卫队(怯薛)。最初组建时,这支卫队包括70人的白天护卫(秃鲁华,turgha’ud)、80人的夜间护卫(客卜帖兀勒,kebte’ud)和1000名勇士(把阿秃)组成的特殊队伍。怯薛作为一个机构,直接出自于成吉思汗在12世纪80年代晚期最初组建的家族统治体制。它的全体成员,像家族体系的成员一样,从他的那可儿中征募。从编制方面而言,他们既作为护卫(怯薛歹)兼可汗私人的保卫者,同时又作为照顾他个人需要与照看他财产的家庭管理者而效力,要区分二者,如果不是不可能的,也是很困难的。在后者的职能中,怯薛歹履行的职务有管家(扯儿必)、厨师(宝儿赤)、箭筒士(火儿赤)、门卫(玉典赤)和牧军马者(阿塔赤)。此外,护卫们还兼管女性随从与小执事诸如牧骆驼者与牧牛者的行为,照管汗的帐篷、马车、武器、乐器和府库,预备汗的饮食。1

    随着成吉思汗权力与财富的继续增长,怯薛的行政与经济职权也自然随之增长。怯薛从1150人到1206年1万人的大幅度扩充,不仅仅是出于安全和威信的考虑,更主要是用来满足新生蒙古帝国不断增长的行政需要。而且,由于怯薛世家体制既提供了个人服务,又提供了运转机构,通过它们,成吉思汗管理着他迅速增长的属民、领土和经济收益,故而无论他去哪里——去战斗或围猎,这一体制总是伴随着他。这样,早期蒙古国家的“中央政府,”实际上是帝国护卫军,处于其统治者选择落脚的任何地方。

    这时,成吉思汗还设立了一个新的职务,即大断事官(也可札鲁忽赤),来监督与协调新扩大的行政体制的活动。他选择了被他家所收养的塔塔儿弃婴失吉忽秃忽来担任这一职务。大断事官的职责多种多样。根据成吉思汗发布的命令,他将划分并分配属民,即决定怎样把属民分配给各军事单位与汗室。正如他的头衔所显示的那样,失吉忽秃忽具有帝国最高的法律权威;与怯薛中挑选出的成员合作,他将审判所有的恶人,而且被授予掌握犯人生杀的大权。同时,他被指令制定并维护一部“青册”(阔阔·迭卜帖儿),在那里面,所有的司法决议,包括成吉思汗本人的法律训言(札撒)都被保存起来以备用作将来司法判决时的判例。所有有关部众分配的事例也记载在里面。由此可见,阔阔·迭卜帖儿是一个法典与人口登记的混合物。1

    1206年定期进行登记的方法的采用,很有可能是由于成吉思汗具有远见的决定所产生的,这一把其本族语言写成书面文字的决定产生于数年之前。在1204年,当乃蛮人被击败时,一名服务于乃蛮宫廷的畏兀儿人官员塔塔统阿落入了蒙古人之手。在与这位有学识的俘虏进行长谈后,成吉思汗命令他用回鹘字母书写蒙古语,然后教他的儿子们认识新字母。被收养的成吉思汗的“第五子”失吉忽秃忽肯定是最初掌握字母和用它来写本民族语言的人之一。塔塔统阿还介绍了印章在官方事务活动中的用法,这也很快被蒙古人所采用。2

    军事制度

    成吉思汗在1204年引进蒙古军队的十进位制遵循了已有的草原传统。然而,它被采用的规模则是空前的。在1204年所形成的军事单位方面并没有多少数字可提供。而在1206年却有一个完整的蒙古军队战斗序列保存在《秘史》中,1227年的一个类似名单也保存在拉施特的《史集》中。3根据前者的材料,1205—1206年乃蛮人被打败和所有其他部落随之投降之后,成吉思汗以他可利用的极度扩充的有生力量组建了95个千户(敏罕)。在此之上还要加上10个千户组成他的私人护卫军。1227年成吉思汗去世时的数目则表明从蒙古诸部征调的千户的数量已经增加到总数129个。这些军队几乎不可能长期维持名义上的兵力,但至少在理论上来说,成吉思汗军队的纯蒙古成分的兵力在10.5万与12.9万之间。随着蒙古人的领土扩张,同一制度又被强加于属民——草原游牧部落和定居民——身上,到13世纪中叶,蒙古军队的数量,虽然在任何地方没有被记载,但肯定是1206年或1227年数量的好几倍。

    千户,而不是更有名的万户(土绵),是成吉思汗时代的基本军事单位。当需要增加时,10个千户会联合组成一个临时的万户。其中一个下级千户的指挥官被任命为这一更大组织的指挥官,而同时,他又继续指挥他自己的千户。看起来,成吉思汗所有的将领都永久地作为千户长(那颜,蒙古语noyan,复数为noyad)而效力,甚至被委任掌管更多军队时,也还是如此。大部分指挥官是成吉思汗的伴当和其家族成员,由于这个原因,军队许多最高级长官都拥有诸如牧羊者(火你赤)、管家和箭筒士之类似乎不太重要的头衔。

    作为一支军事力量,蒙古军队的成功依赖于它的机动灵活、纪律严明和听从调遣。他们没有超人的技术优势,也没有秘密武器。所有的游牧军队都天生机动灵活,但没有一个像成吉思汗的军队那样纪律严明。据我们所知,成吉思汗的训言(札撒)似乎主要是关于军队纪律方面的。残存下来的片断表明,对不服从命令的处罚是严厉的,而且军事单位共同对其单个成员的行为负责。

    指挥官在战场上有效地协调大兵团运动的能力是蒙古军事机器的另一个明显证明。这一听从调遣的特性得自和平时期经常性的训练,通常以各军事单位加入的大规模狩猎为形式。这也有纪律方面的因素。蒙古战地指挥官被要求严格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行动计划行事。如果一支军队没有能够在指定的时间和正确的位置出现,它的指挥官就会立刻被处罚,不管提供什么借口也无济于事。1

    蒙古军队除了它的首要任务之外,还有重要的行政职能。在1204年和1206年产生的千户的全体成员包括服兵役的战士以及他们的家属与奴隶。每一个千户既是一个军事单位,又是同一官员那颜控制下的地方政府的一个组织。十进位的建置给成吉思汗提供了一个机会来暗中破坏部落的权力与忠贞,并在一定程度上用军队纪律和团结一致来取代它。以前的对手诸如塔塔儿、克烈或乃蛮之类作为部落群体被有计划地破坏了,并被零散地分配给混合千户或者是分散成为由其他人组成的千户的属民(孛斡勒)。只有表现忠诚的旧有的同盟部落被允许组成他们自己的同一种族的千户。例如,弘吉刺人被允许以一个部落组成千户,以他们自己的首领为长官。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的部落,不论它忠诚的纪录如何,也只是被束缚在一个新的制度框架下并服从于严格的军事纪律。千户,既是军事动员的一种手段,也是社会控制的手段。

    蒙古人的思想体系

    在13世纪初期,蒙古人精心制造了一个思想体系,不管怎样,他们自己满意的是,这使成吉思家族的统治权合法化并为他们的扩张政策进行辩护。虽然这一体系肯定到13世纪40年代已经定型,但这些原则被最初表达并传播的确切时间还不清楚。不过,似乎有理由认为,在1206年,成吉思汗和他的顾问们在他称汗时已经注意到了称汗的合法性这一问题。虽然蒙古意识形态的其他部分也许是后来被加上去的,但在这个时候概括整个思想体系是非常适宜的。

    蒙古人的主权概念,像许多其他欧亚民族一样,植根于神圣的王权观念。在蒙古人自己的模式中,至高无上的权力由天神即草原游牧部落的主神长生天(蒙哥·腾格里)授予一位地上首领。作为天神选定的代表,成吉思汗受到长生天的保护和扶植,后者保证他军事与政治冒险的永久成功。这样,伴随他夺得权力的鸿运就成为天意的表明。死里逃生、危险的及时警告和战场上出乎意料的胜利,都被用来证明成吉思汗是地上惟一的合法君主。前面提到过的他的九游白旗,也标志并肯定了他的好运和由此而产生的统治君权。

    由于成吉思汗控制了鄂尔浑河河谷及其在突厥铭文中称为于都斤山的周围山脉,控制了东部草原所有的以前游牧政治中心地区,故而他更加自负。根据蒙古地区以前的突厥传统,好运(qut)和君权与对这些神圣山脉的占有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确实,蒙古人有他们自己的圣山不儿罕·合勒敦,在那里他们的汗必须驻留,但值得注意的是,当成吉思汗选择帝国首都的地点时,他选择了位于于都斤山心脏地带的哈剌和林,这可能是为试图利用这一地区固有的好运并动摇游牧世界的观念。1

    授予成吉思汗并随后传给他的继承人的君主权力在特点上是世界性的。在发动战争之前,蒙古人习惯于向其邻国发出要求投降的命令,他们宣布有权,如果不是义务的话,将全世界置于他们的统治之下。他们边界之外的所有国家被认为是正在形成的蒙古帝国的组成部分,而且所有的国家都被要求毫不犹豫和毫无疑问地接受蒙古人的宗主权。因为在蒙古人眼里,他们的扩张是由神核准的,所以,任何拒绝投降的人都会由于阻挠了神意而遭受最严厉的惩罚。1

    天命与一统天下的主张在众所周知的中国政治原则中也有反映,但在蒙古人整体观念中可以找到完全与突厥人类似的观念。虽然不能排除直接的汉人影响,但似乎更有可能的是,蒙古人引进的这些观念,不论其原始出处如何,均是通过突厥人、尤其是畏兀儿人作为媒介传入的,而后者对蒙古国家在其形成年代时的影响是非常广泛的。2

    早期的征服

    除了帮助加强和巩固成吉思汗对东部草原地区的统治外,1206年的忽邻勒台还制定了各种新的军事和外交行动计划。会议结束后不久,蒙古人发起了肃清不亦鲁黑汗及其追随者的战斗,这导致了乃蛮的灭亡。

    第二年,即1207年,成吉思汗派使者前往南西伯利亚的森林诸部。他的招降命令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儿吉思、贝加尔地区的斡亦剌以及其他森林部落均不战而降,并向他们的新统治者进献了皮毛、猎鹰和骟马等贡品。随着他们北部边界的安定和即将开始的新的征兵,蒙古人现在可以把他们的注意力直接转向他们南边的邻居了。

    到1207年,已出现金朝边界防卫体系开始被破坏的明显迹象。女真人没有能够阻止草原各部在蒙古推动下的统一,而且他们在戈壁地区的主要守护人——汪古部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公开与成吉思汗进行了谈判。主因(汉语为乣)为居住在敏感的金—党项—汪古边界地区的一混合种族,他们经常充当金朝的军事辅助力量。当他们起来反抗其领主,抱怨不平等的待遇时,女真人的边界问题就更加恶化了。女真人确信汪古部首领为骚乱的中心,于是刺杀了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希望汪古王族的一名忠于金廷的成员能代替他。然而,他们的计划没有奏效,其继承人,被杀害的君主的一个侄子,立即与女真人决裂,并正式承认了蒙古的宗主权。1

    由于控制了有战略意义的汪古领土,成吉思汗现在既能够对金朝、又能够对西夏的党项人王国发动大规模进攻。他决定首先征服西夏,在此之前他曾于1205年和1207年对其领土进行过试探性进攻。一支大军集结起来,向南进军,于1209年春末进入党项人的领土。在成吉思汗的亲自指挥下,蒙古军队击败了西夏的边界守军,一直推进到西夏的首都、靠近黄河的中兴府(今宁夏银川),并于10月包围了它。当正面攻击证明无效后,蒙古人试图引黄河水淹没这座被包围的城市。然而,他们的计划在执行中出现失误。黄河平原的灌溉渠水冲破了堤坝,在淹没西夏首都的同时也淹了蒙古人的阵地。面对意想不到的变化,双方决定寻求结束敌对状态。1210年1月开始的谈判达成了一项双方可以接受的妥协方案:党项君主向蒙古人称臣,保证派军队支持蒙古人今后的军事行动。作为回报,成吉思汗解除了围困,并从西夏领土撤回了他的军队。随后,提高了威信的蒙古大汗带着新妻——一位党项公主返回了草原;他的军队首次打败了一个强大的定居国家的军队。

    返回家园不久,成吉思汗接受了另外两个定居民族畏兀儿人和哈剌鲁人的投降。然而,这次,他们的降服是自愿而不是被迫的。畏兀儿人长期作为哈剌契丹王国(以准噶尔地区和斜米列奇为中心)的属民,在他们宗主的压迫统治下,多年来已变得越来越不满。1209年,畏兀儿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动了叛乱,杀死了驻在他们首都的残无人道的哈剌契丹政府官员。为了寻求蒙古人的保护,畏兀儿君主巴而术阿而忒的斤立即向成吉思汗表达了忠诚和服从。后者很高兴,命令巴而术带着适当的贡品亲自来蒙古宫廷。因为成吉思汗正在进攻党项,耽搁一段时间后,畏兀儿君主终于有机会在1211年春天到克鲁伦河畔朝觐了成吉思汗。作为第一个自愿加入帝国的定居国家君主,巴而术被认作成吉思汗名义上的“第五子”,而且排在归顺诸国国王的首位。1排在第二位的是哈剌鲁人阿儿思兰汗,他是伊犁河谷的一座城市海押立的君主,他的入觐在巴而术之后。与畏兀儿人相似,阿儿思兰汗当机会来临时,摆脱了哈剌契丹的统治,自愿更换了主人。

    二者都向蒙古军队贡献了附属军队,但重要的是,为数众多与文明发达的畏兀儿人为他们的新主人提供了一批熟练的行政管理和办事人员,他们曾被成吉思汗和他的继承者们所重用。蒙古人对畏兀儿人这种性质的服务的严重依赖导致了蒙古人在官职设置、财政制度和政治原则上大受突厥影响。

    对金朝的最初进攻

    蒙古人的下一个对手金朝,拥有一支庞大的和训练有素的军队,但他们对军队的需求也是极为广泛的。在西部,他们卷入与党项人的边界战争;而在南部,他们面临着南宋,后者从未放弃重新占领北方的企图。就在1206—1208年间,金宋发生了冲突,虽然金朝获胜,但它南部的边界安全仍是一个需要关注的焦点。

    完全了解了金军的部署后,成吉思汗于1210年对他的敌人采取了第一个敌对步骤,即与金廷断绝了朝贡关系(约从1195年开始)。然而,他推迟了军队的实际进攻,直到次年征服了西夏。没有了其他的直接敌人,现在成吉思汗能够集中力量进攻他最强大的近邻金朝了。1蒙古军队于当年年初从克鲁伦河出发,春季到达了汪古部领地,他们利用那里作为即将发起的入侵的出发地。全军的中路军和左翼即东翼军由成吉思汗率领,沿金朝北部边界攻占了许多城堡,其中包括通往首都中都(今北京)大门的关键要塞居庸关。金廷向他们遭到威胁的边界派出了大批援军。但他们在北上途中被各个击溃。金朝的防御由于这些失败而如此混乱不堪,以至于蒙古军队的小分队能够抵达并掠夺中都的近郊地区。同时,蒙古军队的右翼即西翼军在成吉思汗的儿子们率领下在西面进入山西,攻陷了一些城市,蹂躏了农村,更重要的是牵制了敌军。当1212年初撤退的命令下达后,两面的蒙古军队撤回北方,放弃了即使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他们所占领的金朝领土。所有能掌握的资料均表明,1211年的战争的直接目的在于掠取战利品和获得情报,而不是获取土地。2

    金朝军队迅速重新占据了他们的边界地区,以准备迎战下一次进攻。1212年秋季,蒙古人返回来,又开始进攻女真人的外围守军。诸要塞如居庸关再一次被攻克,而且这是在1213年,成吉思汗把任务交给其附属部队后完成的。一旦边界防线被突破,蒙古人即迅速向南推进,比以前更加深入金朝疆土。他们到达黄河北部的农耕地区对,军队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破坏山东、河北和山西。一些城市被占领并遭到劫掠,但通常蒙古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开阔的农村,无论何时,只要有可能的话,他们都绕开坚固的据点。

    到1213年末,蒙古军队已严重破坏了金朝的心脏地带,开始撤回北方。但是这次他们保留了对所有重要边界通道的控制,并留下一支军队包围中都以进行封锁。包围城市的努力被证明是不成功的,但是惊恐的金朝皇帝不得不遣使求和。他向蒙古人提供了许多贡品——金、丝和马——作为结束敌对状态的回报。蒙古人接受了这些条件,并且按约于1214年春天解除封锁。金廷由于这次经历而失魂落魄,他们利用这次解围的机会撤离中都,转到开封;1214年夏季,他们以开封作为新都。

    当成吉思汗在秋末得到金朝皇室逃离的消息后,他立即下令他的军队返回不久前包围过的城市。由于守军的顽强抵抗,通过猛烈攻击占领中都的企图没有成功。最后,成吉思汗于1215年1月来到中都战场,亲自指挥进攻。当蒙古人显然已阻挡住金朝的援兵时,守城军队的士气开始瓦解,这座城市于5月底向围攻军队投降。在被占领后的几个星期内,都城被有计划地洗劫而且部分地被大火焚毁。在他的直接军事目的完成和对大量战利品进行适当登记后,成吉思汗离开中都回到蒙古,并且在被占领的金朝疆土上留下了守军。

    然而,都城的陷落并不是金朝所遭受的惟一严重挫折。1212年,蒙古大将哲别横穿辽河流域,到接近本年年底时,暂时占领了金朝的东都东京(今辽阳)。这座城市的失陷又是一次惨败,反过来还促成了另一居于东北的民族契丹人的普遍叛乱。自从他们自己的辽王朝在1115年(译者注:应为1125年)灭亡后,他们一直不愿意作金朝的臣民。乘着其对手不断溃败的机会,蒙古军队于1214年成功地进攻了辽河两岸的金朝据点。东京于1215年再次被占领,随后成为契丹叛乱首领耶律留哥的主要根据地,他现在已正式向蒙古称臣。1到下一年为止,女真人故乡东北的大部分已落入蒙古人之手。(见地图25)如果此时蒙古军队集中进攻,也许会使金朝完全崩溃,然而,在西域所发生的事件不久将会使成吉思汗花费近十年的时间率领蒙古军队主力向西发动一系列的进攻。

    西征

    蒙古人进入西域开始于1208年,当时,他们组织了一次惩罚性的远征去对付叛离的蔑儿乞与乃蛮部民组成的联盟,后者在西蒙古额尔齐斯河上游建立了一个行动基地2(见地图26)。蒙古军队摧毁了叛乱,杀死了他们的首领、成吉思汗长期的敌人脱黑脱阿。残余的蔑儿乞人逃到畏兀儿领地,后又来到钦察草原,而乃蛮余部则逃入哈剌契丹即西辽的领地。后一群人的首领是屈出律,他的父亲太阳汗在1204年与蒙古人作战时阵亡。

    屈出律逃难时,哈剌契丹王国正忙于与占据西突厥故地和呼罗珊大部分地区(阿富汗和伊朗北部)的一个穆斯林国家花剌子模进行争斗。乃蛮首领在一段时间内混水摸鱼,最后与哈剌契丹君主结盟。不久,他成为国王主要顾问并且利用这一受信任的职位于1211年攫取了哈剌契丹王国的权力。日趋衰落的西辽帝国在屈出律强有力的领导下迅速得以恢复。他迫使花剌子模沙摩诃末撤回到锡尔河上游地区,并且于1213—1214年将其统治权力扩张到了塔里木盆地占优势的穆斯林居民那里。

    乃蛮篡位者的成功开始引起成吉思汗对西方的注意。正当此时,蒙古统治者在中国取胜的消息传到了算端摩诃末耳中。1215年,花剌子模沙派出一个外交使团到达中国北部成吉思汗处,以探听这支东方新生力量的消息。成吉思汗热诚地欢迎了使团成员,表达了与他的西方邻邦建立和平关系和商业往来的愿望。为了这一目的,成吉思汗派出使团回访摩诃末,使团于1218年春季到达花剌子模。谈判开始了,几天以后,算端同意签订一项与成吉思汗建立和平与友好关系的条约。然而,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不久就由于发生在锡尔河上游的一个花剌子模城市讹答剌的引人注目的事件而突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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