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说,好久没吃过这么鲜嫩的红头狮鱼吧?我说,是啊,配些酸笋,直惹得我流口水。我说:海境怎样?表姐眯着眼笑。送你的青虫寻吃了没。吃了。表姐笑了一下,又愣了下。是的,有时我会对着那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发呆。一斤二两的分量,一头就要一二百元。我笑笑说,姐,你是吃的命,从少年一直吃到现在,日子越吃越滋润了。她说,可不,你姐夫出海回来,我们一家人就着黄酒炖着这青虫寻吃,比什么都补。母亲曾经在我面前多次抱怨过这姑娘的不懂事,从少年时被大姨竹片抽打得半夜出逃,跑到我家里,直至与前个男人离婚;一点也没有生活的压力,小孩子似的一直开心到现在。
我只是想到那男人被风鼓起如袋子般的衣服后襟。母亲在一次饭桌上说起过渔民捕捞这深海里野生青虫寻的经历。这东西平时蛰伏在深海底,两只大钳紧紧抓住海里的淤泥,纹丝不动,风和日丽时是难见庐山真面目的,只有在海上起级以上大风浪时,受海水卷动的影响,才被浪打到浅海层。只有这时,冒着大风浪出海的渔民才有可能捕捉到,仗的是艺高人胆大。如今近海捕捞使海资源锐减,要捕捉这种蟹,只能把船开到台湾海峡的海区附近。男人的渔船几人合股,也就二十米长,那样的风浪出海,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的,靠的是把舵的舵公精湛的技艺。
冬天的小镇街头,在那些弥漫着咸腥味的巷子口,你可以看见几个老女人围成堆,织着渔网。好多年前,在老家房子的过道,我那戴着缺了一只腿的老花镜的外婆,也曾经这样专注过,她不时抬头看着天色,抱怨着,要变天了,关节炎又发作了。然后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那个时候,我想起与她相依为命的日子。在海风呼啸的夜晚,我望着她一整夜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及黑暗中传来的清晰的呻吟声。巷子口,出海的男人们,就在女人的旁边,蹲在某处杂草丛生的角落,抽着水烟袋。一杆有着摩擦得发亮铜柄的水烟筒。少年的我以为是海上男人的一个标志了。正像一些年头前,在家人戒烟的压力下,我改抽水烟。可不久就放弃了。一是以为抽水烟是人生走入暮年的象征,一是因为已经过世的小舅,在我居住在他家中的日子,半夜看着他抱着水烟筒,不知怎的,弥漫而来少年的忧伤。很多年的往事,那些简朴而饱满的时间,随之而来的充实,其实一直在静止中明灭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