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堡读过也译过我的诗,他责怪我:你的诗里“根”太多,实在太多了。为什么写这么多的“根”呢?
确实,我的《回忆录》第四卷问世之前,就有人对我说了不少类似的话。这部回忆录就叫《寻根者》。
边境的土地把它的根伸进我的诗里,再也不能离去。我的一生便是一次漫长的漂泊,始终四处奔波,而且总是要回到南方的森林,回到那莽莽的林海。
在那里,参天大树有时在结结实实地活了700年后,竟倒了下来,有时被湍急的洪水连根拔起,有时被大雪冻伤,有时被大火焚毁。我听到过巨人般的大树在森林深处倒下的声音:树沉重倒下时发出天塌地陷般的响声,有如一只巨手在敲大地的门,要敲开一个墓穴。可是,树根却暴露在地面上,任凭满怀敌意的时间、潮湿、地衣去宰割,遭受接连不断的摧残。没有什么比那些受伤和遭焚的张大的巨手更美的了,这些巨手横在林间小径上,向我们诉说着埋在地下的树木的秘密,诉说着支撑枝叶、控制植物的奇异肌肉的奥秘。那些悲惨的粗硬的巨手,向我展示一种崭新的美,它们是具有深度的雕刻——大自然的神秘杰作。
胡利姬?罗赫尔斯夫人简直是个森林仙子,她把一根重100公斤、年轮为五百年的树根,当作礼物送给我,所以使我又想起这一切。她的礼物立刻使我领会到,那些根都是属于我的一位亲人的,属于总以某种方式在我家里出现的植物之父。曾几何时,我也许在山上听过它的劝告,听过它那沉重的飒飒声,听过它那清新的话语。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它们现在来到我的生活里,也许是要把它们的沉默传染给我。
啊,我的寻根者哟!
我可以想象她迎着花草的浓郁芳香,在湿润的腐殖土上寻觅的情景。智利南洋杉、柏树、智利肖楠像一座座高塔那样耸立在那里。想见她骑马穿过纷纷扬扬的雨丝,把脚烂泥里,听着短尾鹦鹉喉音很重的话语。每次为了找到更加粗实、更加盘根错节、更加诡谲的根,她把指甲都弄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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