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鸿降住了这两人仍不满足,他见后面马格里和张德彝、黎庶昌仍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提高音调说:“我们出使在外,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见了什么就一惊一乍的,更不能鬼迷心窍!”
此刻黎庶昌不但听出“鬼迷心窍”是指桑骂槐,且明白是影射自己,因为自己确已“鬼迷心窍”——《卡门》的故事是多么美丽动人啊,世界上竟有如此的奇女子,为追求自由幸福竟不顾一切,面对死亡也不肯低头。中国风尘女子的故事何止万千,却没有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经历。好在此时张德彝和马格里已凑合着把故事说完了,见刘锡鸿正教训下属,刘、姚二人十分委屈,乃上前排解道:
“好了好了,中西学的优劣不必争了,做学问宜广征博采,中学西学各有所长,何必要定于一宗呢!”
不想这几句意在排解的话竟引火上身——刘锡鸿尤其听不得“不必定于一宗”,乃转过身瞪着眼反唇相讥道:“黎纯斋,是何说法,依你说孔圣人不是万世师表了?你莫非还要搬几个洋人进文庙去?”
黎庶昌见刘锡鸿逢人就想抬扛,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但仍用和缓的口气说:“我的刘副使,我无非说学无止境罢了,你能说洋人的声、光、化、电之学全无用处?可孔圣人也说了格物才能致知呢。”
刘孚翊见黎庶昌肯帮忙胆子又壮了,乃说:“对的,上海那座专讲声、光、化、电的书院便叫格致书院,典出《大学》。”
马格里未习《六经》,只能由刘锡鸿骂左道旁门,眼下见有人引经据典,一下有了依据,便插进来说:“对了,原来格致之学源头在孔圣人那里,这么说孔子可是个明白人,并不排斥外国人。”
面对洋人谈孔子,刘锡鸿摆出一副昂首天外,不屑一顾的神态,连连冷笑说:
“鹦鹉能言仍是禽类,猩猩能语仍是畜牲。你不要认为能说几句华语便成了天朝上国的人了,居然就开口闭口说起孔夫子,你也配!”
马格里确实只说得几句华语,哪有刘锡鸿那么多的词汇、那么多的比喻?以致挨了骂也不会回嘴,只气得五官也移了位。
刘锡鸿见状更得意了,又回头对边上的刘孚翊说“不错,孔圣人确有格物致知一说,典出《大学》,不过所谓格物致知是以物喻理,说白了就是通过对事物的考究得出人生的大道理,从而教你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并不是教你去制作奇技淫巧的东西,更不是去把人的五脏六腑浸药水!”
这么一说开来,没完没了,直到他用抑扬顿挫的音调,将已故大学士倭仁一句名言背出:“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
这才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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