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诗词漫话·南朝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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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延之的《五君咏》
    与谢灵运、鲍照同时的颜延之,也是一位享有盛名的诗人。有人将他的诗与谢灵运诗比较,说“谢诗如芙蓉出水,颜如错彩镂金”;意思是谢诗自然天成,颜诗却雕绘满眼,是一种人工的美。颜延之听了颇不高兴,“终身病之”(钟嵘《诗品》)。到了后世,虽然人们仍并称颜谢,或以颜、鲍、谢为刘宋三大家,但一般认为他的成就是在鲍、谢之下的。

    然而,颜延之为人却颇有令人喜爱的地方。

    第一,他虽出身孤贫,但并不因贫穷而气馁。少年时住在城墙脚下一条破旧的巷子里,居室也很简陋,但他不以为意,只管读书作文。他有自己一套安贫乐道的理论。他说天下人岂能都是富人,有富人便有穷人。那么穷也就该心安理得;难道我就一定该富,别人就一定该穷?只要想通了这个道理,加上读书怀古,精神有所寄托,那么即使住在柴门陋户之中,也尽可鼓琴高歌,自得其乐了。颜延之后来做了不小的官,仍然“居身清约,不营财利”(《宋书》),布衣蔬食,自奉菲薄。常常独酌于郊野,适意之际,旁若无人。他还教训儿子,不可轻侮苛待仆役,应当“服温厚而知穿弊之苦”,“厌滋旨而识寡嗛之急”。令人想起陶渊明派一名仆人往家中帮忙时给儿子的信中所说的:“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萧统《陶渊明传》)一千五百年前能有这样的思想,是不容易的。第二,颜延之生就一副傲骨。东晋末年的重要政治人物刘穆之是他的姻亲。其人以乐于推贤举善著称,曾打算推荐颜延之做官,要延之先去见他一面。在别人这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可颜延之居然不去。又如刘宋时他因冒犯权要被罢免,便常常在酒店里裸袒痛饮,喝醉了便旁若无人地唱起挽歌来。一次皇帝传诏要接见他,他瞪着醉眼,了不应对。甚至当他的儿子颜峻做了大官,他不但不高兴,而且常常对颜峻说:“我平生不喜见要人,如今不幸见你!”颜峻供给他资用,他一无所受,依然住在原先的旧宅里,用着旧的器具。出门时仍旧乘着瘦牛拖的笨车,遇见颜峻的车驾仪仗,便躲在路边。他与穷诗人陶渊明却是意气相投,经常一同喝酒,临别时还留下二万钱给陶渊明。陶渊明也真旷达,这笔钱一下子全送往酒家,做了日后取饮的预付款。陶渊明卒后,他为之作诔,诔中还提到陶渊明生前对他的规戒,要他随和一些,不要太峻介狷急。陶渊明并非随波逐流之人,但他外表平和。他的规劝,表明了与颜延之友谊的真笃,也反映了颜延之性格的刚直。

    颜延之的诗,还是有一些可诵之作。这里只说说他的组诗《五君咏》。

    五君,指魏末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嵇康、刘伶、阮咸、向秀。为何只咏五君?因为七贤中的另两人——山涛、王戎后来均贵显于世,故被黜落。即此便可觇见其用意所在。这组诗是颜延之因言语间冒犯权要、被黜为永嘉太守时所作,而又因此诗使当权者更加恼怒,故被免职家居。

    诗中咏嵇康有句云:

    鸾翮有时铩,龙性谁能驯?

    赞美嵇康有高卓之气、龙凤之姿,虽遭受摧残,但其不受世俗束缚的反抗性格,终究不可驯服。嵇康与当权的司马氏集团不合。山涛曾欲举荐他代替自己的职务,他便写信拒绝,并从此与之断交。信中自称有七不堪、二不可,不能出来做官。七不堪者,为不堪早起,不堪放弃抱琴行吟、弋钓草野之乐,不堪裹以官服,揖拜上官,不堪交际酬答,不堪参加吊丧之礼,不堪应对宾客,与俗众共处,不堪公务烦扰。二不可者,一是每每非汤、武而薄周、孔,二是刚肠疾恶,肆意直言,都将为世俗所不容。总之,是说自己不能委曲本性,勉强从俗。他终究得罪了统治者,被刑东市,年仅四十。

    咏阮籍有句云:

    物故不可论,途穷能无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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