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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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开除学籍(2/2)

    可是,好景不长,一个晴天霹雳又打到我头上,再也想不到,假证件的事又东窗事发。这是一九四七年的事,那年暑假,东北大学刚刚开学,听到风声说:我被教育部永远开除学籍。

    一位叫吕文达的好友从北陵坐马车赶到小西边门,告诉我这个噩耗。

    “怎么回事?”我惊骇地问。

    原来,日本投降“害死了人”。学校把毕业生的证件送到教育部,教育部查对南京中央大学档案,发现根本没有郭衣洞这个学生,明显不过地是伪造文书,于是下令开除学籍。不但开除我东北大学的学籍,还通令全国院校,宣布我的罪状,任何院校不得收容。这个置人于死地的通令,只有兽性发作的人才想得出来。我怔怔地仰头望天,这一生为了上大学所付出的眼泪,现在全成泡沫。我伪造证件固然触法,但何至赶尽杀绝,不留一条生路。侥幸的是,我总算没有留在学校当助教,也没有到其他中学当老师。

    不过,不久之后,我却糊里糊涂地当上大学教授。东北籍教育家徐延年先生在沈阳成立私立辽东文法学院,大概看我是重庆来的外省人,在社会上又相当活跃,于是请我当政治系副教授。这个正在向教育部申请立案的草创学府,还没有赶得上看到教育部开除我的文件。稍后,我遇到“青干班”同学徐天祥,徐天祥又把我介绍到设于北大营的陆军军官学校第三分校,跟他一起当少校政治教官,每月有主食和薪俸,生活得以维持。而且,情况开始好转,徐天祥取得一个军中将领的支持,答应每月给我们一个连的补给品,要我们办一家日报。这一连三件事,都是救命船,因为那巨额的十两黄金,在我们不谙撙节的花费下,很快就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四十五年后,我在台北接到一本《辽东文法学院师生小传》,在世的师生,仍有二百余名,卷中还刊出我的小传,并记载说:“一九八八年十月二十九日下午三时许,中国文联组联部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领导小组负责人佟书,代表我们同学在北京饭店房间,拜望了阔别四十年的老师(台湾著名作家柏杨)和他的夫人(台湾著名诗人张香华女士)。互相寒暄之后,柏杨老师请佟书转达他对同学们的问候,并表示下次回大陆探亲,定要看望大家,同时还询问了徐院长安西、匡扶教授和几位同学。此时,佟书将他书写的条幅——《遥寄台湾柏杨先生》(徐竹影作诗):”隔海凭栏无限情,元宵佳节忆先生。杯中一两相思月,饮到三更映到明。‘——赠给柏杨老师。先生极为高兴,连说:“字写得好,诗也作得好。’表示回到台北,一定挂在客厅正中壁上,以示留念。”想不到一个轻轻脚印,竟留给我如此深远的温馨。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人生,大概就是这样。

    我在沈阳市中华路找到一栋房子,挂起《大东日报》招牌,买了一部印刷机,搬出祖国文化馆,和徐天祥以及另外一位从辽阳逃出来的警察界朋友孙建章,共同住进报社,开始筹备出报,包括向中央政府申请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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