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和割
方绚先生还色迷迷地把酷刑下的小脚,分为九等:上上曰“神品”,上中曰“妙品”,上下曰“仙品”;中上曰“珍品”,中中曰“清品”,中下曰“艳品”;下上曰“逸品”,下中曰“凡品”,下下曰“赝品”。用不着抄他的解释,凡是创伤最深的,越是名列高等,凡是拒抗这种酷刑,或没有受到这种酷刑的,都被攻击为下流货色。臭男人一千年来兽性不坠——不但不坠,反而越久越烈,其目的不过是为了“掌上”、“肩上”、“秋千板上”,“被中”、“镣中”、“雪中”,“帘下”、“屏下”、“篱下”,一句话说完,只不过供有钱人的大爷玩得舒服而已。
在这里声明的是,柏杨先生并不反对拜脚狂,也不反对的变态心理,盖差不多的男人都有一点点这种情愫。有的偏爱女人的玉足,摸之握之,嗅之吻之,不妨各随己意。但是,为了满足这种心理,竟把一半以上的中国人弄得肢废体残,尤其是,对这种冷血的酷刑,不但不觉得不对劲,反而直叫“好呀好呀”!这不仅是变态心理,而是畜生心理,狗彘心理矣。这种文化,酱缸蛆竟然好意思说是优秀的。当说这种话的时候,不知道听见没听见十亿以上的女祖宗的哀哀哭声也。
跟缠小脚同样占有重要的地位的,还有宦官文化。宦官文化者,大嫖客为了一己的奇淫,而割掉别的男人生殖器的文化也。这种丧尽天良的干法,所谓“正史”却是烧香磕头,心服口服的。《汉书》曰:“体非全气,情志专良,通关中人,易以役养。”——这又是一段文字诈欺,把王八蛋美化成观世音菩萨。人必须割掉了生殖器才能专心,才容易驱使,则没有割掉生殖器的朋友一定都是精神散漫,桀骛不驯的人物矣。喝尿分子自己喝西门庆先生的尿不算,还盼望别人也喝西门庆先生的尿,总算对西门庆先生尽了心啦。
乱割男人生殖器,与多妻制度有关,但和冷酷残忍的气质更有关。对于缠小脚偶尔还有人表示过异议,对于割生殖器,则没人敢吭一声逻辑学德国黑格尔的哲学代表作之一。又称《大逻辑》,,从公元前十世纪一直割到公元后二十世纪初叶,中国人竟允许这种制度存在,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应该,也没有一个人觉得违反人道。三千年中间,圣人多如牛毛,若程颐先生,若朱熹先生,若其他乱七八糟的“大儒”,讲理明性,一个比一个俨然。如果他们有这各感觉而不敢说,那是一种对权势的阗狂崇拜。如果根本没有这种感觉,那是他人性泯灭,灵性已窝里烂。
一位署名“一读者”的读者老爷,用限时信对缠小脚提出异议,这封限时专送,来自屏东,千里惠书,万分谢谢。可惜没有姓名,又没有地址,想回一信都木法度。但在炎暑之中,伏案修书,实在是感激不尽。大函上说缠小脚固然残忍,但知识分子赞扬它,只是对美的赞扬,并不是对残忍的赞扬,柏杨先生恐怕也是酱缸蛆,夹缠起来啦。呜呼,这封信似乎含着两个问题,一个是小脚美不美,一个是知识分子赞扬小脚和赞扬残忍不是不可以分开。
在人类历史上,女人的玉足以及玉足的近邻小腿,往往是臭男人勾命索,能把臭男人勾得眼珠乱爆。吾友郁达夫先生在他的大作中写过,每逢吃藕的时候,他就想到二小姐的玉足,于是乎他阁下就多吃两碗。以跳花墙闻名于世的张君瑞先生,他第一次看见崔莺莺小姐时,便是先迷上了她的脚的,连看见她走过去的脚印,心里都忽冬忽冬直跳。太太小姐如果有一双白嫩如削的玉足,她就成功了一半。所以我们并不认为拜脚主义有啥特别之处。不过,如果该玉足变成了玉蜀黍。而又臭而不可闻也,而仍觉得那玩艺真美,就得请教精神病专家矣。呜呼,美国男人都是拜乳主义者,一个女人只要有一对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大胸脯,就等于架着两尊原子炮,可以轰隆轰隆打进好莱坞,横冲直闯,如人无人之境。而一旦该两个伟房干瘪得像两个街头摊上摆的陈年巴拉,美国男人势必提不起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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