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案件的经办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细节。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子要被冠以罪名,黄宗会爆发了。
“主审官大人,我不认可你的判决……”
左梦庚冷冰冰地顶了回去。
“反对无效。本官宣布,本次法庭,到此为止。”
说罢,他已经站起身来,收拾卷宗,和张振秀联袂退场。
法庭卫兵上前,一一将当事人羁押离去,显示本次审案没有悔改的余地了。
黄宗会伫立当场,只觉得心头间一口浓血几若勃发,令人愤怒欲狂。
田小娥被押下去的时候,突然跑到他的面前,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不止。
“黄大人,民女能有今日,多亏大人奔波鸣冤。民女定当为大人立生祠牌位,日日供奉,祈福大人长命百岁。”
黄宗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这算什么?老子要的是公道。田小娥,你等着,我去给你讨公道去。”
说罢,他也不管旁边,拔起脚步就去追左梦庚了。
左梦庚并未走远,还在和张振秀、侯恂、李邦华等人交流案情,敲定其中的细则。
黄宗会从远处冲来,根本无视卫兵,直接拦住了左梦庚的去路。
“左参座,你个混蛋!”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阻拦。
“黄泽望,休得无礼!”
“来人,把他押下去。”
“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面对着众人的指责,黄宗会根本就不在乎。
“呵呵呵,我们的参座大人不是喊着人人平等吗?怎么,骂他一句不行吗?”
左梦庚的脸色变都未变,挥挥手,挡住了众人的暴怒,而且还笑吟吟地看着气炸了的黄宗会。
“你小子刚才骂了我一句,等我找到时间,非得好好揍你一顿不可。你肯定打不过我,所以这顿揍你是挨定了。不过再揍你之前,还得让你服气。跟我来吧,咱们说说话。”
左梦庚摒退了众人,只带着黄宗会,漫步在乡间小道上。
四周的卫兵都相隔数十米,不虞两个人的谈话被第三人听到。
“你有什么不满的?”
黄宗会已经豁出去了。
“田小娥何罪之有?”
左梦庚站定,回头看他。
“田小娥杀人了。”
“她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左梦庚的言辞刹那间锋利了许多。
“谁该杀?谁规定的张大财和父母该杀?谁有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田小娥吗?如果田小娥有,那是不是其他人也有?既然随便谁都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那还要我们的政权、我们的律法何用?”
黄宗会愕然,完全想不到左梦庚把问题拐到这样的角度去了。
他又不是傻子,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左梦庚的意思其实和判处张万和的精神是一样的。
既然张万和没有权力决定田小娥的生死,那么田小娥自然也就没有权力决定张大财和父母的生死。
哪怕张大财和父母真的该死,但她也只能求助于律法,通过律法解决,而不是私刑处置。
“这……这有什么关系吗?”
黄宗会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左梦庚却严肃的多,也揭开了背后血淋淋的真相。
“你觉得,律法的本质是什么?”
他知道黄宗会答不上来。
“律法和军队、警察、政权一样,都是统治阶级统治被统治阶级的工具。如何能够让这个工具拥有效力?自然是塑造它的权威性。那些江湖豪杰、帮派流氓,要想统率群豪,最先要做的是什么?就是立规矩。只有立了规矩,则人人才能知道该如何行事,该听从谁的命令。换到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律法就是他们立的规矩。”
左梦庚目视着大地上的皑皑白雪,幽幽地道:“这个规矩如何令人畏惧和服从?那就是因为它能够决定人的命运。生或死、荣或辱、赏与罚俱在律法之下,则律法才能深入人心,人人谨守。
可张万和、田小娥的做法是什么?
他们取代了律法,破坏了律法的权威。你说,这是能够被允许的吗?”
一番长篇大论,左梦庚将律法的本质赤裸裸地呈现在了黄宗会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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