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是没有被万历追究,居然平安无事。
与毕懋康说起朝局时,对皇帝、对东林党,李廷机可谓是满腹怨言。
加上这些年亲眼所见,毕懋康也觉着东林党打嘴炮一流,惯会作对,却鲜有实事,不得不提醒张继孟一句。
张继孟却呵呵一笑,话里藏锋。
“彼东林而非此东林,又或者说,不如弄个新东林。”
一股电流刺激的毕懋康寒毛皆竖,浑然没有想到张继孟等人野心如此之大。
可仔细品味一番,此举却是大善。
东林已经烂了,再抱着这颗烂树,除了跟着腐朽,也不会有什么伟业。
何不如另起炉灶呢?
“因此尔等舍弃中枢,专攻地方?”
中枢就是个烂泥塘,加上皇帝只玩权谋而无大格局,留在中枢甭想做什么出来。
这些时日,刘宗周、侯恂等人与临清这边书信往来,言语之中都隐晦地表达了对新君和朝廷的失望。
尤其是刘宗周,日子颇为难过。
让左梦庚说着了。
他的那篇奏疏上去,崇祯看了之后就给扔到一边,完全不当回事。
刘宗周在顺天府尹的位子上,除了整顿整顿京师治安外,几次讨论朝政都被崇祯给无视了。
这让他倍感苍凉,隐隐萌生去意。
至此,大家赫然发现,抛开中枢,在地方上经营一隅,反而能够放得开手脚。
反正大明从南到北到处都乱糟糟的,造反作乱的事儿时有发生。朝廷对地方的控制,省一级还好,到了下面的州府已经有些顾不上了。
要是万历年间,三个东林党人把持东昌一府大权,简直不可想象。
可现如今,就因为钞关码头修缮的又快又好,迅速恢复了对京师的供应,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或许在中枢的那些大佬想来,区区知府、知州等撮尔小官,要想拿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却不想想,一旦天长日久,这些人扎根日深。再想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最主要的是,朝廷的那些大佬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几个低级文官的背后,还藏着一个暂时不起眼的武将。
现在几位文官在给左梦庚打掩护,假以时日,待左梦庚实力足够,一切就要反过来了。
毕懋康回到住所,久久难以平静。
新式火枪的震撼场景始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那个少年野心勃勃的模样也令人惊慑。
可同样的,风雨飘摇的江山更是让他阴郁。
他的人生很长了,经历也很多。
正因为经历的多,所以才更加知道,大明的问题真的是积重难返。
以往他希望通过造出更好的枪炮来帮助大明抵御外敌内患,不过是无能为力之下的一点点奢望罢了。
辽东明军装备了那么多的火器,结果还是不能平灭东虏,反而节节败退。
本来他觉着是火器不够好,想要在这个方面继续努力。因此得知有人造出了燧发枪,才会那么欣喜。
可见到了比燧发枪还要先进的武器,但那个少年的话却将他的最后一点奢望都给抹平了。
人不行,再好的武器也是无用。
午夜辗转,反侧难眠。
毕懋康觉着,自己应该去找一个答案。
一个解决这天下、这苍生、这江山的答案。
第二日,他早早爬起,没有惊动张继孟,独自前往了后营。
他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对是错,但在看不到其他希望的时候,任何一点微弱的光亮都吸引着他扑过去。
军营越来越近,已然能够感受到不同于别处的气韵。
一队队整齐的士兵,迈着齐刷刷的步伐从马车旁跑过,踏起的尘烟风卷云从,气吞万里如虎。
跑动间,带队的军官猛地高喝道:“都有了,预备……唱!”
刹那间,所有的士兵纷纷引吭高歌,一种从未听过的腔调从四面八方席卷毕懋康的所有感觉。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长江黄河养育了我……打仗为人民……我是一个兵……”
毕懋康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朴实直白的歌词又是那么的唤人心神。
唱着这样的歌的军队,心里应该有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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