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义的表情真得很难看,要问为什么,很简单,红星木材加工厂出事了。
15分钟后。
他跟秘书来到红星木材加工厂,车子还没停下就看到上百号工人拿着铁锹、锯片一类的东西把正对大门的办公楼围得水泄不通。
其实他到得算慢的了,派出所的人来得更早,现在站在办公楼门口,三十多岁的副所长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在那儿呼吁工人们冷静一点,不要一个激动做出犯法的事情,那样对谁都不好。
周秉义和秘书从车上下来,朝着前方人群走去,这时有人听到关车门的声音扭脸一瞧,知道是更高级的领导来了,不由行起注目礼,毕竟是经常上电视的人物,很快便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吉春市常务副市长周秉义,更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大老板的哥哥。
“周秉义来了。”
“周秉义来了……”
“……”
这一声喊,围在办公楼前的工人们纷纷噤声,站在最后面的人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通路,任他走到派出所副所长身边。
“同志们……”
周秉义刚要说话,一辆警车迅速驶入厂区,车门打开,龚维则带着一名警员由上面下来,看到他已经来了,赶紧戴上警帽一溜小跑来到办公楼前面。
“刚才在开会,来晚了。”
周秉义冲他点点头,重新面向工人们,拿着扩音喇叭说道:“同志们,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放心,今天我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下面议论纷纷,有人小声说道:“你是周秉昆的哥哥,你不解决问题谁解决问题。”
还有人喊道:“我不要解决问题的办法,今天必须把钱还给我我们,不然就去市里要说法。”
龚维则不明所以,问副所长:“木材厂的效益不是挺好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龚局,那都是老黄历了,你没听那些人说吗,木材厂不仅工资发不出来,肖国庆和孙赶超还骗走了工人们的存款。”
龚维则打了个愣,他自从升任区警察局副局长后就搬离了光字片,老屋就侄子龚宾在那儿住,周秉昆搞了个典当行后,他就让侄子也跟街坊们学,借出钱来后换了套差不多面积的商品房,现在除了逢年过节去老周家看看李素华,平时很少回光字片了,所以并不知道肖国庆和孙赶超两家出了什么事,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街坊们夸他们懂得感恩,懂得饮水思源,比周秉昆会做人的样子。
副所长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木材厂问题很大,不仅工人工资发不出来,似乎还骗了不少人的钱。”
俩人在后面轻声嘀咕的当口,周秉义还在安抚工人情绪。
“请大家相信我好不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大家就是相信深成集团的实力才会被骗得这么惨。”一个人举着拳头大声喊叫:“叫肖国庆夫妻出来说话!”
“肖国庆,你出来!”
“出来!”
“肖国庆”仨字入耳,工人们又变得群情激奋,喊声不断。
周秉义顺着几位工人的目光往身后办公楼瞄了一眼,似乎看到二楼窗户那边闪过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便在这时,一辆面包车和一辆桑塔纳轿车闯入厂区,车上下来几名男子,从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木材厂的工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
眼见新到的几个人使劲往里面挤,周秉义大声喝问道。
中间满脸通红,呼吸间带着一股酒气的中年人抬头一瞧,表情微变:“是周副市长啊。”
“我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我们是红星木材加工厂的木料供应商,厂里压了我们不少货款,这都半年多了一直没有付清。”
面包车上下来的光头佬说道:“还有我们运输队的车费,每次给木材厂干活都只结一部分,欠款越压越多,周副市长,今天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这次如果再拿不到钱,车队的司机会罢工的。”
听完他们的话,周秉义明白了,很明显,他们是听说厂里连工资都发不出,工人们把办公楼给围了,担心自己的钱打水漂,于是赶紧过来要账,瞧这还是跟木材厂关系密切的商人,那些消息不灵通,或者距离远一时半会儿来不到的债主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龚维则搞不清楚木材厂为什么变成这副德行,周秉义更是不解。说起来,他脸上的平静都是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工人们认为他成竹在胸,有能力解决这件事,以免激化事态。
吉春化工厂的效益一年一个台阶;华能汽车的市场占有率也在稳步上升,尤其是在皮卡的领域,已经做到了行业翘楚,而酱油厂更是蒸蒸日上,就连最不被看好的北方鞋厂,现在也转型成功,变为东北地区最大的户外用品生产企业,龙悦大酒店不用说,多年的口碑积累,让它成了高端婚宴、商务宴请和有钱人差旅住宿的首选对象,可是红星木材厂这个同属深成集团旗下的企业,怎么就混得这么惨?
“大家听我说,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找肖厂长和孙厂长,看看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研究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然后再来答复你们好不好?”
对于工人们而言,抱怨也抱怨了,现在周秉义信誓旦旦保证帮忙解决问题,继续闹的话……万一他不管了,那不是又得继续等下去吗?何况他是周秉昆的哥哥,真到了无解的那一步,肯定会通知周秉昆来擦屁股的,就他们这点工资再那位爷眼里算个屁啊,所以气氛慢慢地归于平静,人们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周秉义点点头,把扩音喇叭交给副所长,转身进了办公楼,龚维则一看他走了,也在后面跟上。
俩人沿着楼梯来到二层,还没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肖国庆和孙赶超在那儿对呛。
“我让你别做这个厂长,别做这个厂长,非要听吴倩忽悠,说什么这是秉昆对你的信任,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报答他。说黎万全怎么了,一个烧锅炉的能让北方鞋厂起死回生,我们从阎厂长手里接过来的是一个聚宝盆,只要不是傻子,闭着眼睛就能把钱挣了,现在呢,她还说这话吗?一看出了事儿,撒腿跑了?”
“她没跑。”
“没跑那叫她过来跟工人们解释啊,工资发不出来还可以说是经营不善,厂子效益不好,申请延期支付,那集资买房是怎么回事?你们夫妻一个天天公款吃喝,一个整天顶着秉昆的名头乱来,集资也敢碰?我跟你说,律师说了这是犯罪,要蹲大牢的。”
“孙赶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工人们闹事了你把责任全推到我跟吴倩头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于虹干了什么,给咱们厂供应原料和劳保用品的商户哪个没给过她回扣?你们家吃穿住行,连买根雪糕都要发票,拿回来给吴倩报销,你还有脸指责我?”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要是脾气好一点,不把客户一个个都得罪死,好好地听我的话,事情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以前说杨凯公款吃喝很操蛋,结果你看看现在的你,还不如当年的杨凯,起码人家能够找到救活木材厂的人。”
“我也能找到救活木材厂的人,只要秉昆点个头,甭管是华能汽车还是吉春化工,从账面划点钱过来,所有难题都结了。还说呢,木材厂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眼瞅着生意一年不如一年,他就不说问问出了什么情况?想办法拉我们一把?”
“肖国庆,你就天天听吴倩吹枕边风吧,这事儿都能赖到秉昆头上?他不过问那是因为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朋友关系,追究责任的话,是把你这个正厂长撸了,还是把我这个副厂长撸了?以后见了面不觉得尴尬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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