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西班牙人不同,法国人招募的加泰罗尼亚预备军有自己的编制、纹章、军服以及一系列如正规军一样的配备与补给,他们还要接受三个月到六个月的严格训练,训练期间就有饷金,每月固定,但就这笔固定的饷金就足够鲁尔一家吃饱,等上了战场,每天都能拿到战场补助,如果拿下了敌人的堡垒,或是攻破了敌人的队伍,还有更多的赏金与拔擢在等着他们。
让鲁尔心动的是,无论是饷金还是补助,又或是赏金,都是每个月都能拿到的。
而不是如雇佣军那样,等到仗打完了才能拿到钱。
鲁尔当然是希望能够去预备军的,但他的父亲粗鲁地拨开了他满怀期望伸过来的手指,继续往下看,辅军类似于工匠、医师或是干粗活儿的,简单地说,就是他们要负责军队里各种器械的维修,搭建帐篷,修筑工事,挖掘壕沟,还要跟随医师到伤兵营去打下手,战场上的伤员与死者也要他们来搬运,他们的饷金也是每月一发,也要战场补助,或是你跟随的军官、医师觉得你勤恳努力,也会给你一笔赏金。
但要说最安全的,莫过于后勤部队,他们做的事情几乎就是搬运军备,修筑道路与仓库,比起士兵更像是个工人,他们距离战场很远——毫无疑问,也不被要求与敌人作战,他们还有可能留在当地做事,而不是跑到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去,当然,他们的酬劳也是很低的,低到如果鲁尔选择了这个,鲁尔的父亲,鲁尔的弟弟和鲁尔都要去干活,其他人才能勉强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要么,”鲁尔的姐妹看完了内容后,不由得窘迫的绞着手指,低声说道:“我们还是回到修道院里去吧。”
鲁尔摇摇头,“或者我去做辅军的活儿,”他不甘心地说:“我们再节约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鲁尔的父亲习惯地将手伸入口袋,才想起他入狱的时候烟斗连带着烟草袋子都被狱卒抢走了,他咳嗽了两声:“快别说修道院啦,”他说:“既然我和你们的兄长都回来了,那么我就不会再让你们跑去那儿了。”修道院院长固然是个好人,但她也没好到舍己为人,她能收容两姐妹已经算得上慈悲为怀,两姐妹在修道院几乎都是靠着自己带去的一丁点儿食物与野果、草叶为生的,现在她们的眼珠子看上去还像是随时会从凸出的眼眶里掉下来,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就可以圈住她们的两只手腕。
“告诉我,”鲁尔的父亲严肃地说:“法国人有说过什么时候缴人头税吗?”
他们今年的人头税当然是交过的,但那时交给西班牙人的,不是交给法国人的,现在加泰罗尼亚成了法国的行省,照理说,他们应该给路易十四交人头税,就算是加泰罗尼亚人也觉得这是完全可以理解与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们只希望别有更多的战争税,或说,等到他们熬过这几个月,田地里的收成变成叮当作响的钱币后再来收税。
鲁尔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他的父亲已经焦灼到几乎快要失态的时候才说:“法国国王说,加泰罗尼亚在这一年里什么税赋都不需要交。”
“这怎么可能呢!”鲁尔的父亲无法控制地大叫起来。“这怎么可能呢!他……陛下,不正要和卡斯蒂利亚人打仗吗?”他拼命地晃着脑袋:“这绝对不可能!鲁尔,你一定是听错了,至少,至少应该有人头税吧,或许少点,但肯定会有人头税!”
“真没有。”鲁尔说:“我问过卢波首领,”他用一种与父亲相似的,不可思议的神情说道:“卢波首领说这四个月不会有任何税钱要交。”
“那肯定是他误会了。”鲁尔的父亲顽固地说道,虽然他的妻子与女儿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希望的泪光。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有人敲打着鼓、吹着喇叭,大声喊叫着什么,鲁尔的妹妹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大门后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片刻后,她惶恐不安地回来说,“他们要我们到广场去呢!”
鲁尔的父亲条件反射般地耸起了肩膀,仿佛随时准备着挨揍似的,虽然没说话,但他的样子已经说明了数月的牢狱之灾已经摧毁了他的心灵,鲁尔一阵心痛,“我去就可以,我回来告诉你们他们要做什么。”
“……不行,”鲁尔的父亲下意识地说道,然后他鼓起了勇气:“我和你一起去,女人和孩子留在家里。”他说的是自己妻子,女儿和小儿子。
“别丢下我,亲爱的,”鲁尔的母亲说:“我不想再被你丢下了。”
而后鲁尔的两个妹妹也坚持要去,她们也已经受够了待在家里担惊受怕,既然她们也要去,那么鲁尔的小弟弟就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家里了,毕竟现在还有点混乱,阴影里到处都是盗匪,于是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还是鲁尔的赏金换回来的棉布衣服,去了广场。
路上他们也看到了其他人,每个人都是匆匆一碰眼神就离开,就算是有打招呼或是交谈也是又快又短,鲁尔看到了一些和他一样的年轻人,他们有些孑然一身,有些挽着家人,和鲁尔一家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少,他们紧握着让鲁尔的父亲感到熟悉的“纸”,看来法国人发放了不少这种征募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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