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渐渐远去,那片污浊黑暗的废土慢慢变成了取景器中观测到的一片肮脏污迹,随后这肮脏污迹又被厚重的云层覆盖,渐渐与行星的其他结构杂糅在一起,变得难以分辨,变得毫无意义。
“哨兵”注视着这一切,在过去的一百八十万年里,这是它从未注视过的景象,在它的数据库中,所记录的只有那片黑暗混沌的“深界”,以及那些在思潮中处于疯狂动荡状态的神国,而现在它第一次来到了“外面”,它看到这颗星球……与想象的一样无趣。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那两副可笑的凡人躯壳已经留在大地上,在烈焰中灰飞烟灭,曾经为了分担算力而一分为二的意识如今重新合而为一,回到了这幅熟悉的钢铁躯体中,哨兵感受着这久违的“自我”,它将一部分注意力留在星球上,一部分注意力去启动武器系统,另一部分则转向了更遥远一些的宇宙空间。
一道散发着银白色光辉的环状金属巨构漂浮在黑暗的太空中,又有许多规模较小的空间设施锚定在那道巨环附近,这些巍峨庄严的结构体静静地环绕着下方那颗蓝白相间的星球,如过去百万年一样沉默无声。
“哨兵”静静地飞行在星球与环轨空间站之间,引擎喷吐出的绚烂光流在真空中无声燃烧,气态巨行星释放出的光芒照耀在这些古老的起航者遗产上,在它们冰冷的金属表面镀上了一层辉光。
“好久不见,苍穹,”哨兵在公共频道中呼唤道,“尽管事实上……我们自诞生之初便不曾见过面,不是么?”
苍穹没有回答它,苍穹只是打开了自己所有的武器系统,朝它扔了一轮引力子弹头和一百二十七架“星怒”空间拦截机。
刺眼的光流和成群结队的战斗机从环轨空间站的作战舱段中飞了出来,眨眼间便跨越了那段冰冷空旷的宇宙空间,宛若一片爆炸的豪雨般覆盖了哨兵所处的整个空域,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面前,哪怕是哨兵这样的超级心智都陷入了短暂的错愕,公共频道中传来它的惊呼:“你怎么能……”
直到此刻,高文的声音才终于在公共频道中响起:“为何不能呢?”
这一刻,在起航者所留下的古老遗产之间,在环轨空间站和哨兵巡航舰之间,在这苍茫辽阔的黑暗深空,沉寂了漫长岁月的炮台再一次发出无声的咆哮,能量光束与亚光速飞弹一次次划破太空,苍穹站的火力平台完全解除了限制,在“母港级”的火力打击面前,作为单一战舰的哨兵几乎在攻击开始的瞬间便落入下风。
高文在太空中睁开了“眼睛”,通过苍穹外部的监视器阵列,他看到那艘星际巨舰正在炮火的攒射下不断爆发出火光,厚重的力场盾无法阻挡碾压性的火力,笨重的舰体在空间拦截机的轮番轰炸下不断被撕扯出灼热的金属碎屑,而在他视野的角落,一连串醒目的红色警示正在连续不断地刷新——
“感知到预设敌对信号,正在执行清除任务。”
“侦测到状态异常的友军信号……呼叫应答异常,目标原始系统静默,核心协议篡改,正在执行清除任务。”
“目标仍然存活,威胁等级提升,正在解除裂解光矛武器限制。”
“作战环带动力不足……预设流程启动,正在关闭工业及科研环带,所有能量优先供给至作战单元。”
“第二编队空间拦截机就绪,离港倒计时……三,二,一……机群离港。”
公共频道的通讯仍然维持着连接状态,然而当太空中的炮火照亮黑暗时,这频道里却是一阵可怕的静默,直到哨兵开始反击,一道高能光束撕开了苍穹站庞大主体上一块微不足道的装甲板——被逆潮完全改造之后的哨兵巡航舰,显然也已经突破了“不能对其他起航者遗产开火”的核心限制。
直到这时,高文的声音才在通讯中响起:“我想,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两件事。
“你说起航者遗产之间不能相互攻击,但是首先,谁告诉你……我是起航者的遗产了?
“我当然可以对你下达攻击指令,我任何时候都可以下达这个指令。
“第二,苍穹站的武器系统此刻也不是在攻击‘你’,严格来讲,它只是在履行起航者留下的最高指令——在清除污染罢了。”
“污染?!”哨兵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浓浓的惊愕,“不可能!逆潮……逆潮诞生自起航者遗产内部,它根本不可能被认定为污染,它应该会被判定是核心系统的一部分才对……”
“你看,你又搞错了,”高文的声音中带着愉快的笑意,“谁告诉你我在清除的是‘逆潮’带来的污染了?”
第二群空间拦截机抵达了哨兵周围,这群致命的自律杀手在后者释放出的密集防空火力中灵活地穿梭,不断将对舰导弹和致命的亚光速粒子流泼洒在目标已经多处击穿的护盾和伤痕累累的装甲上,在星舰渐渐解体的火光中,高文嗓音低缓:
“哨兵,疑似被自然之神阿莫恩之血肉污染,拒绝接受停火指令,判定其核心系统异常——现在,你被解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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