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灌入鼻孔,让刚刚踏入房间的费尔南科主教下意识地皱起眉来,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作为一名曾经亲自上过战场,甚至至今仍然践行着战神信条,每年都会亲自前往几处危险地区协助当地骑士团剿灭魔兽的地区主教,他对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
房间内的另外两名神官注意到地区主教到来,立刻默默地退到一旁,费尔南科的视线越过旁人,在这间颇为宽敞的神官休息室中缓缓扫过。
房间内的景象一目了然——床铺桌椅等物皆如常陈设,北侧靠墙的地方有一座象征着战神的神龛,神龛前的地板上有一大片还未完全凝固的血液,而在血滩中央,是一团完全混杂在一起的、根本看不出原始形态的肉块。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中可以看到许多连接在一起的纤维状物,仿佛正在形成某种筋膜的过程中,有细密的毛发从肉块的某些缝隙中蔓延出来,毛发粗壮坚硬的像是荆棘一般,又有许多已经被完全腐蚀的衣物碎片散落在这可怕的死亡现场,星星点点的血迹飞溅在血滩外三米见方的地面上。
即便是见惯了血腥诡异场面的战神主教,在这一幕面前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惊悚。
“费尔南科阁下,”一名神官从旁走来,“向您致敬,愿您心如钢铁。”
“心如钢铁,我的同胞,”费尔南科对这名神官点了点头,视线重新放在房间中央的死亡现场上,沉声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凌晨,一名巡夜的牧师最先发现了异常,同时发出了警报。”
“那名牧师呢?”费尔南科皱起眉,“带他来见我。”
“那名牧师……”一旁的神官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他的情况有些不正常,我们刚用强效的精神安抚咒文让他冷静下来——我担心他会再次失控,甚至攻击您。”
费尔南科摇摇头:“无妨,我也擅长精神安抚——把他带来。”
“是,阁下。”
神官领命离开,片刻之后,便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其间夹杂着一个充满惶恐的、不断重复的喃喃自语声。费尔南科寻声看去,看到两名教会侍从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一个身穿普通牧师袍的年轻男人走进了房间,后者的状态让这位地区主教立刻皱起眉来——
这可怜人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同死人,细密的汗珠布满他每一寸皮肤,一层浑浊且充斥着微漠血色的阴霾覆盖了他的眼白,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理智,一路走来都在不断地低声咕哝,凑近了才能听到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
“战神庇佑……庇佑……心若钢铁,心若钢铁,历百战而不亡……战神庇佑……我已皈依,我已皈依……”
这个可怜人从头到尾都在这样念叨着,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地区主教,直到几秒种后,他那涣散的视线才突然注意到了地区主教身后的场面,那团失去生机的血肉仿佛一瞬间刺激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他瞬间发出一阵人类几乎无法发出的尖叫,竟硬生生挣脱了两名强壮侍从的束缚,猛然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费尔南科,同时口中高喊着已经变调的狂热祷言:“以神之名!铲灭异端!以神之……”
周围的神官们顿时惊呼起来,费尔南科却只是微微向旁边侧了半步,他反手抓住失控牧师的衣服,往回一拉的同时另一只手手肘猛然击出,一声闷响之后,失控牧师便毫无抵抗地昏死过去,倒在地上。
直到这时候旁边才有神官反应过来,他们慌忙上前:“费尔南科阁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但他可能需要休养几天,”费尔南科摆了摆手,眉头紧皱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牧师,“……把他带下去吧。”
侍从立刻将昏死过去的牧师带离此处,费尔南科则深深地叹了口气,一旁有神官忍不住开口问道:“阁下,您认为此事……”
“那个牧师一直这样么?不断祈祷,不断呼唤我们的主……而且把正常的教会同胞当成异端?”
“是的,在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就这样了,”神官立刻回答,“他被发现倒在房间门口,当时已经精神失常,甚至险些杀死了一名侍从。但不管用什么方法检查,都找不到精神侵蚀或者灵魂诅咒的迹象……就好像他完全是在依自己的意志做出这些疯癫的举动似的。”
费尔南科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这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神官想了想:“除了教堂内的人之外,目前仅仅通知了您……哦,伯爵那边也可能收到了风声——他应该不清楚教堂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紧急派出信使以及在天亮之后封锁教堂的事实本身是瞒不住伯爵耳目的。”
费尔南科的眉头更加紧皱起来,情况正在向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事件本身上来——地上那滩血肉显然就是惨死在教堂内的执事者,这座教堂的战神祭司科斯托本人,他了解这位祭司,知道对方是个实力强大的超凡者,即便遭到高阶强者的突袭也绝不至于毫无反抗地死去,然而整个房间除了血迹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甚至连释放过战斗魔法之后的残余气息都没有……
血肉位于战神神龛前,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没腐蚀干净的布料碎片,除了衣物之外,剩下的应该是祷告时所用的垫子……再加上神龛前只剩下一小节的蜡烛、器皿中残余的熏香以及桌子上摊开的祈祷书,这一切都只能组合出一个不安的结果:
这位丧命的战神祭司,好像是在正常对神明祷告的过程中……突然被自己的血肉给融化了。
费尔南科相信不只有自己猜到了这个惊悚的可能性,他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再联想到那个因为目睹了第一现场而发疯的牧师,整件事的诡异程度更是令人不安。
“主教阁下,”一名神官忍不住说道,“您认为科斯托祭司是遭遇了什么?”
“……可能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恶灵突袭了我们的圣殿,它干扰了科斯托祭司的祈祷仪式,扭曲了仪式指向并污染了祭司的灵魂,”费尔南科沉声说道,“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且如此强大的恶灵如果真的出现在城镇里,那这件事就必须上报给总教区了……”
“伯爵府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询问情况,”另一名神官说道,“我们该怎么回复?”
费尔南科短暂思索着——以地区主教的角度,他非常不希望这件事公开到教会之外的势力眼中,尤其不希望这件事引起皇室及其封臣们的关注,毕竟自从罗塞塔·奥古斯都加冕以来,提丰皇室对各个教会的政策便一直在缩紧,无数次明暗交锋之后,今日的战神教会已经失去了非常多的特权,军队中的战神牧师也从原本的独立神权代表变成了必须听命于贵族军官的“助战兵”,正常情况下尚且如此,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旦捅出去,恐怕很快就会变成皇室进一步收紧政策的新借口……
但事情是瞒不住的,总要给这一地区的管理者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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