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深邃的地下宫殿内,魔力运转的嗡鸣声突然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
稳定的魔法力量被注入水晶,一盏盏镶嵌在墙壁上的魔晶石灯逐一亮起,照亮了一片广阔的大厅空间。
大厅的地面上遍布着闪烁微光的符文与魔力线条,又有无数仿佛血肉和植物混合盘绕而成的柱子立在大厅两侧,那些柱子表面坑洼不平,凹陷的缝隙中仿佛流淌着带有暗红色微光的血液,一根根藤蔓或血管般的“生物质索”从柱子顶端及根部生长出来,蜿蜒延伸至屋顶和地面的符文矩阵中,而在这些柱子后方的墙壁上,一排排水晶球样的透明容器被整整齐齐地镶嵌在暗红色的墙面上。
在那些水晶球里,漂浮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组织,它们浸泡在稀薄微红的生物质溶液中,仿佛睡梦中的恶魔之卵般,无意识地蠕动、涨缩着。
而在大厅的尽头,则是一道巨大的裂口——那里不是墙面,而仿佛是某种地底裂谷的开口,在裂口外面,隐隐约约有一片笼罩在暗淡红光中的广阔空间。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一个身穿黑色罩袍、身材又高又瘦的身影走进了大厅。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那些正在微微震颤的“柱子”,视线扫过每一座柱子的表面,他耐心细致地检查着这些“胚胎容器”的状态,从兜帽下面传来嘶哑低沉的声音——
“好啊,真好啊……长得真快……真没有白费我为你们准备的那些生物质……”
一个冷冽的女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黑袍人的自言自语:“希顿,你和这些胚胎在一起的时候真是越发恶心了。”
黑袍人头也不回:“贝尔提拉,你已经连敲门的礼貌都忘记了么?”
伴随着根须在石板地面上挪动的摩擦声,身穿绿色神官裙袍、半人半树的贝尔提拉从大厅入口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不远处的希顿一眼:“真可惜,你这令人作呕的大厅根本就没有门。”
黑袍人转过身,摘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苍白干瘪的面庞,他冷淡地看着贝尔提拉:“在培育第一批神孽胚胎的时候,你可没有说它们令人作呕。”
“令人作呕的是你在装修大厅时的审美,而不是这些胚胎,”贝尔提拉皱着眉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柱子”,以及镶嵌在两侧墙壁上的水晶容器,“你就不能用一些不那么恶心的方法来设计这些生物质囊和人造卵壳么?或者至少用点什么东西把它们包裹起来……你这里简直像是个腐臭的屠宰场,而不是先进的实验室。”
“你无法理解血肉艺术的美妙,令人遗憾,但我愿意理解,”希顿随口讥讽道,“如果你在血肉之渊多待些日子,想必你也会理解这些最原始的生物组织中所蕴含的美感的……”
贝尔提拉直接打断了希顿略有些神经质的发言:“够了,我没兴趣了解‘神明’在你脑袋里低语的时候给你塞了些什么扭曲离奇的知识,我只是来了解神孽胚胎的成长情况的——大教长需要确认这些胚胎中的神孽因子是否都顺利被激活了,需要确认伪神之躯对它们的影响效果。”
希顿咧开嘴,那阴郁的面孔上浮现出丑陋的笑容来:“当然,如你所见,这里生机勃勃——人类遗传因子中的神孽因子历经数百年遗传,至今仍然旺盛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类体内,只要经过适当的突变诱发,人人皆是神孽……应该感谢我们那些位于废土的同胞,他们最近提供的数据及时而有效,所有胚胎都在向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贝尔提拉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迈步来到一座“柱子”旁,伸出手感受着这“柱子”深处微微的颤抖和温度。这些看似静止不动的立柱都是活的,她能感受到那粗糙的外皮下隐藏的规律性脉动,就如心脏跳动一般,稳定有力。
……这就是凡人的未来么,如此不堪……
有那么一瞬间,贝尔提拉心中闪过了这个极其短暂的疑问,但她下一秒便将产生这个疑问的脑组织和对应的激素进行了刷新重置——这肤浅的疑问不可能来自她自身,那多半是某个被同化的吞噬体所残存的思绪在妄图影响她的判断,类似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她对此毫不在意。
“很好,大教长会满意的,”贝尔提拉微微点了点头,“确保这些特殊的‘起始’神孽尽快进入成熟期,这是来自大教长的命令。”
希顿在背后用寒冷的目光注视着贝尔提拉,他心中微微有些恼怒,恼怒于这个女人趾高气扬的态度,恼怒于她借着大教长的名义在自己面前如此傲慢,但他却没有办法。
贝尔提拉是万物终亡会中资历最深的教长,这个看似人类的女人用禁忌法术延长了自己七个世纪的寿命——依靠吞噬、汲取别的生命体。她名义上仍然是“教长”这一等级,但实际上,她的身份介于教长和大教长之间。
只有她能毫发无伤地走过地宫最深处的那段长廊,并在大教长的密室中长时间停留,恶毒神明的低语不会令她发疯,直视神明血肉也不会污染她的灵魂,这难以置信的能力让她在教团中的地位无可动摇。
希顿不无恶意地想到,或许贝尔提拉在地宫深处抵御神意侵染的秘密就在于她已经被扭曲成了怪物,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是个怪物,她的灵魂和血肉已经腐烂,已经变异,只不过她这个怪物正好扭曲成了人类的模样而已。
贝尔提拉背对着希顿,没有回头地说道:“希顿教长,我不介意你用失礼的目光注视我,但你注视的时间太久了。”
希顿只是回以一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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