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山脉,最高点观测站。
指向宏伟之墙的望远镜组调整了一个微小的角度,远方那层通天光幕在镜头上倒映出一片朦胧的涟漪,光幕的背景下,广袤的黑森林和腐化平原上空浮动着一层稀薄的雾气,雾气袅袅蒸腾,仿佛一层变幻不定的幻象。
身材高大的监控员转过身,向站在身后的高文汇报道:“宏伟之墙亮度正常,过载迹象已经确认消退。”
赫蒂和琥珀也在现场,前者此刻正站在高文身旁,后者却已经好奇地钻到了望远镜后面,透过镜头组眺望着远方的那道屏障,听着监控员的汇报,琥珀也跟着嚷嚷起来:“看上去真的恢复正常了哎!!”
“屏障复原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了,期间没有再出现任何过载迹象,”赫蒂看向高文,“那种奇怪的呼啸声也没有了——先祖,看来这道墙还是复原了。”
“复原?它不会复原,它只会不断地衰退,现在只是暂时的平静下来而已,”高文虽然同样松了口气,但他不敢像赫蒂那般乐观,“修复宏伟之墙对如今的各国而言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甚至对于精灵……我也很怀疑他们现在还有没有能力再造出一座新的哨兵之塔。现在这道屏障是暂时撑住了,或许是精灵那边想办法用什么特殊手段重启了关键系统,但系统整体的衰退和损坏是个不可逆转的事实。”
高文平静地说着,来自高文?塞西尔的记忆为他展示着这个冰冷的事实——根据高文?塞西尔的记忆,早在精灵们完成最后一座哨兵之塔前,负责屏障设计的精灵魔导师们就曾对人类各国的首脑提出过警告——那道屏障是动用了精灵的“古老遗物”才建起来的,它的核心部件几乎不可再复制,一旦损坏,无从更换。
过去的七百年来,这道屏障就如一艘伤痕累累、修修补补的巨轮般航行在一片遍布风暴的大海上,没有备件,没有退路,茫茫大海上也没有任何能让它靠岸修整的港口,它只能不断地老化,不断地损坏,工程师们在它那即将熄火的引擎和行将开裂的外壳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但却只是在延缓它的沉没而已。
当初建造屏障的人,经历过第二次开拓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个事实,然而没人想到直到屏障濒临极限,人们仍然找不到彻底解决魔潮的办法,刚铎废土上的污染也没有彻底消散——人们甚至没想到这层举各国之力打造起来的屏障竟然连第一个千年都很可能撑不过去。
而且更糟糕的是……人类,这个寿命短暂又复杂多变的种族,很可能已经忘记了这道墙里面到底关着怎样的末日。
“继续监控,二十四小时后解除警报,”高文下了最后的决定,“这个观测站设为重点站点,增加一个班次的人手,今后专门监视宏伟之墙的动静。”
赫蒂深深低下头去:“是。”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回到领主府之后,高文走进书房,从一摞信笺中抽出一张,开始写一封亲笔信。
琥珀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你写什么呢?”
高文忍不住瞥了这个毫无自觉和规矩的半精灵一眼:“能不能有点纪律性?虽然你跟我很熟,但这好歹也是领主亲笔撰写密函,有你这么直接凑过来看的么……”
琥珀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嗨,我还不知道你,这要真是不给看的密函你早把我拍墙上了……”
高文:“……”
怎么感觉这货对于自己能被拍墙上一事还挺自豪的?跟瑞贝卡似的以抗揍为荣么?
这时候琥珀已经看到了高文写出的书信开头,这鹅顿时一挑眉毛,发出惊讶的声音:“啊,写给圣苏尼尔的?”
高文头也不抬:“宏伟之墙有异动,我必须提醒他们。”
琥珀脸色古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当初你提醒过之后他们就没多大反应,这次他们内战打的焦头烂额,怕是更没人在乎南方传过去的声音了。”
诚然,塞西尔刚刚和王国军做了一笔大生意,而重新崛起的塞西尔家族也已经从事实上回归了安苏权力的舞台,但贵族圈子的“惯性”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们真的会在意高文的提醒么?
在火烧到自己头上之前,每一个贵族都认为自己是最安全的,这是他们的秉性,而这秉性是由分封割据制度这个事实所决定的。
塞西尔家族的崛起或许会让他们更加重视高文这个实权公爵的一举一动,但这“重视”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同样重视高文所发出的、关于废土的警告——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塞西尔家族崛起了,因为塞西尔重新统一了南境,他们才会更加忌惮、更加戒备高文对他们发出的任何警告,他们只会在这些警告中凭空脑补出一大堆阴谋论来。
“说实话,我就没指望他们在意这个,”高文听到琥珀的话果然摇了摇头,“但这是我的责任——我是守护公爵。”
他这封信,是为了尽自己的责任,尽自己继承高文?塞西尔这幅躯体之后的义务,但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出来:他要保证自己日后的所有行动都尽可能地不留污点,他不能给日后的对手们留下攻击自己的口实。
琥珀眼神古怪地看着高文,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理解这个老粽子的思想——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这家伙满脑子奇奇怪怪的念头,能被人理解的实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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