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在四海茶馆坐下,直接道明来意,同时要了一壶寻常花茶。
掌柜一听说是她,立即迎来。
“阿梨姑娘,可否需要择一僻静之处细谈?”
比起掌柜的急切焦虑,夏昭衣淡然一笑:“不用,就在这吧,你慢慢说,不急。”
茶馆外的街道上越来越热闹,人群接踵比肩,往来者面上音容或悲或丧或麻木。
掌柜的言语简练,夏昭衣平静听着,挑出一个人名:“毛子龙?”
“嗯,毛家是个大米商,宫里来得那个,现在就盯着没有根基和背景的大商户们下手。”
“听说聂小娘子,和他有几分关系?”
“对,街头巷尾都在传。”
“那马延亮呢?”
“此人真是,”掌柜的摇头,无语,“他把徐城有头有脸的人,全说给了河京来得那几位,尚安郡主之所以把聂小娘子带走,就是因他那张嘴。”
夏昭衣笑了笑,起身道:“我去找我师弟。”
“阿梨姑娘,”掌柜的压低声音,“若有任何需要,您尽管开口,我们东家有交代,这店不要都不打紧。”
“替我谢过澹观主,”夏昭衣温然道,想了想,又道,“我师弟之事,不劳掌柜,但我有其他事,想寻掌柜帮助。”
“姑娘但说!”掌柜的忙道。
夏昭衣凑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掌柜的几乎都快听不清。
“这!”掌柜的双目圆睁,“姑娘,如此,好生盛大。”
“不玩大的,我来李乾做什么,”夏昭衣笑道,“我先走了。”
大量官府兵马从城门奔出,往西南跑去。
支离一身佃农衣裳,站在半道坡上,看着远处那些兵马头也不回,直奔前路。
一开始支离以为是找他的,直到过路农户纷纷在说刘家村出事了,他才知不是。
站了一阵,支离转身离开。
沿着山道往上两百米,一座破落道观的东侧朵殿中,聂清凌可怜巴巴地呆坐着。
她从头发蓬乱至脚,鞋子丢了一只,脸上满是巴掌印,两颊高高肿着,衣裳都是水,浑身湿嗒嗒的。
现在,她被五花大绑,支离连她的双臂和双腿都绑着了。
跟前火盆烧得旺盛,支离伸手去试火温,不解地嘀咕:“你的衣裳怎么还不干呢。”
聂清凌冻得瑟瑟发抖,火盆烤得她又很难受,像是冰火两重天。
“我不跳河了,”聂清凌哀求,“你将我松绑,可以吗?”
“我得进城一趟,”支离起身看着她,“今日二月二十,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办。”
“你,你松开我呀。”
支离想了想,摇头:“不行。”
聂清凌绝望闭眼,眼泪滚落了下来。
“你别哭啊。”支离忙道。
“你也别救我呀,”聂清凌哭道,“让我跳河死了便好,何必救我。”
“真是……不可理喻。”
今早经过花玉戏场,若非看到她快被几个仆妇当街打死,支离也不会出手。
救人救到底,支离便将她带出城,想让她在城外村庄寻个人家先暂时隐居。
聂清凌话不多,一路沉默,直到走到大河边,她趁支离不注意,噗通一声便跳了下去。
现在反倒是,支离不敢轻易撇下她了。
待聂清凌哭够,侧过头去,发现支离双手支着下巴,一脸郁闷地盘腿坐着。
“喂……”聂清凌轻轻唤他。
“你别吵我。”支离说道。
聂清凌噎住,收回视线:“不吵便不吵。”
坐了一阵,支离心烦,又起身,朝外面走去。
还是不放心,那么冰冷的大河都真实跳下去了,一心寻死之人,怕是他前脚一走,她立即蹦蹦跳跳起来,将自己的脑袋埋火盆里。
支离抬头眺向远处的乡道。
他留了很多记号,不知师姐能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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