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去的坚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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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许地山:“他似乎永远不会说‘不’”(2)
    第五章 许地山:“他似乎永远不会说‘不’”(2)

    “心有事,无计问天。/心事郁在胸中,教我怎能安眠/我独对着空山,眉更不展/我魂飘荡,有如出岫残烟。/想起前事,我泪就如珠脱串。/独有空山为我下雨涟涟。/我泪珠如急雨,急雨犹如水晶箭;/箭折,珠沉,隔作山溪泉。/做人总有多少哀和怨;/积怨成泪,泪又成川!/今日泪、雨交汇入海,海涨就要沉没赤县;/累得那只抱恨的精卫拼命去填/呀,精卫!你这样做,最经历万劫也不能遂愿。/不如咒海成冰,使它像铁一样坚。/那时节,我要和你相依恋,/各人才对立着,沉默无言。”

    爱妻去世本来让许地山心如死灰。但若干年后,一个青春妩媚的女子闯进了他的生活,令其死灰复燃。生活就是这般奇妙,失去的以为不会再来;它却不期然以另一副面貌出现。周俟松,北京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她在中学时读到许地山的作品,心生仰慕。在“五四”的游行队伍中,周俟松第一次见到许地山,又为其演讲所倾倒。

    第二次见面,是在接待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的欢迎会上,许地山忙前忙后,十分活跃。周俟松远远地看着他,目不转睛。不久,周俟松考入北京师大数学系,她有一天去与她家同在石附马大街的熊佛西家做客,意外地碰到许地山,他们说了很多话,像一对老朋友。许地山渊博的学问和生动的谈吐使周家的女学生再也按捺不住。

    许地山见过几次周俟松后,也陷入情网,他鼓足勇气于1928年12月19日给周俟松写了第一封情书。“自识兰仪,心已默契。故每瞻玉度,则愉慰之情甚于饥疗渴止”,“是萦回于苦思甜梦间,未能解脱丝毫,既案上宝书亦为君掩尽矣”。相思连书都看不进去了,这对一介书生,该是何等的折磨。好在苦思必有甜梦。周俟松不顾父母反对,决意与许地山结婚。

    翌年五一劳动节九时,许、周在北京“来今雨轩”举行婚礼。当年的文学研究会就是在这里成立的。前来祝贺的嘉宾有蔡元培、陈垣、熊佛西、朱君允、田汉、周作人等。新房设在周家二进院,从洞房后窗可以看到后花园的八角木屋和野趣横生的丁香树、枣树,旖旎之至。周俟松在那天的日记上注了四个字:风和日朗。

    婚后,这对新人恩爱有加。周俟松特别喜欢看故事,许地山写不了那么多,就专门为她翻译孟加拉和印度的民间故事。他们经常讨论到深夜,夫唱妇随,红袖添香,享尽人间福祉。我们来读一段许地山那时翻译的德国民歌,庶几可以写照他的心情:

    “夏夜底月初升,在沉寂的山顶;远处颤音低微,是夜莺的幽鸣。唱罢,快乐的夜莺!在银光里唱罢,这如梦的夏夜,我们不能听见别的声。西天一片云彩,黑暗像要降临。停住罢!别走近来遮片刻底爱光阴,停住罢!”

    有一天,住在山东济南的老舍忽然收到许地山的电报,电文是:“×日×时到站接黑衫女。”老舍郑重其事地按时赶到车站,接到的所谓“黑衫女”竟是身着黑色旗袍的周俟松。她在一所学校任校长,前往济南出差。许地山的风趣让老舍笑得闭不上嘴,亦足见许地山当时的轻快与喜悦。

    黑暗虽然没有降临,阴影却像宿命似地飘然而至。阴影来自于光环的消失和的退去。在周俟松眼里,许地山不知不觉由著名作家变成不修边幅、随意乱扔东西的邋遢鬼,变成重友轻家、应酬太多的伧夫俗客。而周俟松呢,慢慢地,红粉褪色,淑女成妖,先是唠叨,尔后是牢骚,都不见效,终于演化成河东狮吼。许地山可没有陈季常那样的耐性,他是演讲出身的,吵起架来也是出口成章,全然把闺房重地当作了北京街头。在夫妻生活中,对抗一旦产生了惯性,那任何细枝末节都可能触发一场“战争”。1933年秋,两人惊涛骇浪般大吵后,许地山不辞而别,远赴印度考察学习去了。

    大半年过去,身在异乡的许地山发现自己无法忘掉周俟松,无法抛却他们之间那一段氤氲情义。他多么希望能回到从前那些个无猜无忌、耳鬓厮磨的日子里去,但矛盾和憎怨是明摆着的,它们像一座座山阻隔着这对夫妇。许地山知道,要搬掉这些山,必须靠他们自己;否则这些山就会无情地让他们恩断义绝。突然,他想到,为什么不在两个人之间立一个公约呢那该叫什么公约呢对,以爱情的名义,就叫“爱情公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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