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遗体上留下一百多个针孔
孙凤鸣的胸部被击中两枪,倒在地上,热血横流;事前吞服的九粒大烟泡(每粒长约一寸,九粒重约一两),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仿佛听到妻子的深情呼唤。前几天,组织上将崔正瑶及14岁的嗣子孙广宇送离南京,前往香港。孙广宇是他大哥的儿子,因为他与崔正瑶没有生育,便按当年风俗,将广宇过继过来。分别时,他对妻子说:“为什么忍心让千百万人一天一天地被杀害呢?为什么不能让我一个人和他拼一拼呢?一枪把他打死,对于国家命运的安排,不是能顺利得多吗?正瑶,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是,我们夫妻的情义是小义,而诛杀国贼是大义。你能理解我吗?”崔正瑶紧紧地抱着他,热烈地吻着他,鼓励道:“凤鸣,你的选择我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我为你自豪。你为理想为正义放手一搏吧……你走了,我会随你而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与你相会!”他让妻子给王亚樵捎去了一封短信,表示:“这次小弟身负使命,闯入中央党部,不论结局如何,绝无生还奢望。我已预做准备,以免个人受到严刑拷打而身心煎熬,也避免大家受到丝毫牵连。”
他仿佛看见战友们相聚一堂,为他饯行。从香港回来,华克之就根据王亚樵的指示,让孙凤鸣养了一条纯种京巴,每天同吃、同睡,亲热得不得了。饯行仪式上,华克之扔给他一条绳子,命令他亲手把狗勒死。孙凤鸣知道,这是组织上检验他的决绝心理,于是,他抱起京巴亲了又亲,脸一背,将它勒死。华克之自己动手,在墙角挖了一个坑,脱掉身上穿的衣服,将京巴尸体包好,双手捧着放进坑内,说:“为了铲除暴君,多少人,包括这条京巴,都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我们永远不要忘记。”
埋好京巴,大家就在编辑部内,围桌而坐。桌上摆着各种卤肉、凉菜,还有一瓶白酒。华克之给每个人一一斟满,端起一碗,双手捧到孙凤鸣的面前,鼓励说:“大丈夫建功立业,流芳千古;小丈夫求利苟生,与草木同腐。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九一八’以来,日寇大肆入侵,蒋介石、汪精卫之流媚日卖国,四万万同胞眼看着就要沦为亡国奴。凤鸣弟此次如能一举诛杀蒋贼,必将旋转乾坤,拯救民族于水火之中,像荆轲那样,名垂青史!”
经过一年来的磨炼,孙凤鸣成熟了很多。他豪情满怀,把酒干光,表示:“望亚樵先生及全体同志,勿悲勿伤,凤鸣此番诛杀国贼,志在必行。杀不掉蒋,就杀汪;蒋、汪都杀不掉,就制造一个大混乱,揭露卖国贼的罪行。我将舍身殉国,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口供!”
很快,现场警察、卫兵和工作人员像恶狼扑来,从孙凤鸣的身上搜出大烟泡一粒、特别记者证一张、口香糖三块、毫洋六角,还在他的身边找到了8697号手枪一支、5个弹壳。彭革陈接过特别记者证,犹如五雷轰顶:63号!
不久,中央医院院长刘瑞恒和外科主任沈克非乘坐救护车来到事发现场。皮肤白皙、女面男身的外交部常务次长唐有壬泪水涟涟,用洁白的手绢为汪精卫轻轻擦干脸上的血迹,白手绢染成了红手绢。
随后,在蒋介石、陈璧君、唐有壬等人的护送下,汪精卫被拉到中央医院抢救。
孙凤鸣也被送进中央医院。
宪兵司令部和警察厅则派出吉普车,由彭革陈引路,火速来到晨光社最后一处社址陆家巷23号。到了前门,房东说:“此房两进,前后院子。不久前,社长胡云卿通知我,他们以后从后门出入。前后院中间的过道大门已经钉上。所以,对于晨光社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
彭革陈等人转到石鼓路,来到晨光社门口。大牌子不见踪影,门前的电线杆子上贴了一张招租广告。踹开大门,里面空空如也。厨房的灰土中,有一堆新燃后留下的纸灰,细细扒拉,从一张残片上,隐约可以看见汪精卫和徐忍茹两个名字。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写着:“留交来人们。”信中写道:“本社之事与郭智谋 、吴璜、周希龄三君毫无关系。特此声明。胡云卿。”
回到中央党部,彭革陈将搜查情况,向叶楚伧作了汇报。叶楚伧命令他暂住办公室,不得回家,表面上是说便于与各家媒体联系,实质上就是软禁。连续三天三夜,几部电话此起彼伏,彭革陈忙于应付,基本上没有合眼。
事发当夜,政府不但不抢救孙凤鸣,反而连轴审讯。陈公博(国民党中委、汪精卫心腹)、谷正伦(宪兵司令)、陈焯(警察厅长)、陶履谦(内政部代部长)和行政院政务处长彭学沛、审讯员俞钟骆等人围在孙凤鸣的病床前,厉声审问。孙凤鸣一边喊头痛,一边回答。在《汪精卫被刺案的审理过程》一文中,俞钟骆(解放后担任最高人民法院顾问、民盟最高人民法院支部主任委员)根据自己保存的审讯摘录,做了以下记载:
问:为什么要对汪院长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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