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谈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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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末代筒子楼(2)
    第十四章 末代筒子楼(2)

    经过坚韧的战斗,几天之后还是在北大工作的男主人比较豁达,把钥匙给了我,说他老婆有精神病,马上就办离婚了,还是咱们北大人互相体谅吧。他暗示我不要管他们家的闲事,也别惹他老婆。我感谢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别的?于是弄了个煤气罐,有吃有喝地过起筒子楼生活来了。

    24楼住得很混杂,我最喜欢来往的是后勤人员、工人、体育老师。我按照小时候住单元楼的方式跟他们打交道,比如一起蹲厕所时,问候一声:“吃了吗?”一起在水房洗菜时,送他们一棵葱、两头蒜的。另外拖地的时候,把邻居门前也一起给拖干净了。很快我就和七八家邻居建立了亲切的关系。但是我发现人们都不像我小时候那样淳朴和安闲了,用我母亲的话说:“我看你们北大这些人啊,都心里长草似的。”邻居们住在筒子楼,但心都飞向远方,没有一个把此处当成自己长久的家。所以楼道里就弥漫着一种“末代”气息。有天天念外语准备出国的,有天天找后勤要求换房的,有把房间租借出去自己住在别处的,还有把房间当成办公室在这里开办小公司的。就说我自己吧,也料定在此处住不上两年。我把母亲从哈尔滨接来,一方面请她帮我看孩子,一方面要补偿我离家读书十几年未尽的孝心。于是我另外找了个平房住,每天白天在24楼,晚饭后就离开。这样,我就更加敏锐地感受到“筒子楼”这玩意儿,已经到了“残灯末庙”阶段了。

    系领导认为我住在校内,应该多干点儿活,于是遇上各种杂事都来叫我。除了担任科研秘书,还要组织“孑民学术论坛”,参与留学生短期班管理以及迎来送往等等。所以中文系一百多位老师,我全部都认识了。偶有余暇,我就带着不满两岁的儿子在校园里闲逛。有一次我让儿子骑在我脖子上,他拿着一本画册在看,我一手笼住儿子,另一手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任秀玲老师迎面走过来,呵斥我道:“哪有你这么带孩子的?你这是当爹呢还是耍猴呢?快把孩子放下来。”高秀芹博士在《江湖寂寞》中回忆说:“后来,我在校园里开始看见老孔用自行车驮着孩子玩,在细碎的绿荫里,老孔很大的自行车上一个小小的小人,极温柔与极粗糙结合在一起,很不相称。”高秀芹这句无心的调侃,却道中了一个“不相称”的意象。每天转悠在校园里,转悠在筒子楼里,似乎越来越跟我们世纪末的形象“不相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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