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发上谕,朕将于下月初八回京。”李中易瞥了眼奉命赶来郑州的孔昆,淡淡的做出了安排。
孔昆闻言后,心头猛的一惊,难道说,这就要彻底的摊牌了么?
“你就照朕的话拟诏好了。”李中易心里很清楚孔昆的犹疑,但是,有些问题确实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程度了。
“皇上,臣以为……”孔昆还想替读书人说话,却被李中易摆手制止了。
李中易忽然叹了口气,说:“愚山,知道朕为什么召你来行在么?”
孔昆一时语塞,他心里也很清楚,李中易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他召到了郑州,就等于是让他脱身于整个事外了。
读书人就是喜欢矫情,孔昆也不例外。
不过,孔昆既是孔门苗裔,又是当世大儒,更是当朝的实权相公。对于这样的孔昆,读书人自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必然会拉他站队。
李中易在这个时候,把孔昆从开封城里,召到了郑州府,显然是出于保护之意。
“朕自河池起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掌握大政之后,百姓的生活尚算安宁,至少都有口饱饭吃。朕靠的可不是孔孟之道,而是强军、民本的思想。”李中易微笑着侃侃而谈,想拉回孔昆的想法,昭然若揭。
孔昆明明知道李中易的心思,却因难言之隐,而只能继续充当乌鸦的角色。
“皇上的文治武功,只要不是瞎子,一定都看得见。”孔昆略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又说,“不过,上下几千年以来,读书人皆以孔孟为师,骤然改之,恐怕天下的读书人心存怨怼之心啊。”
这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了!
李中易和文臣集团最主要的矛盾,其实就是科举考试出题范围的垄断权。
说白了,就是考录官员的标准考纲之争!
继续围绕着孔孟之道出考题,既得利益的文臣集团,必定会持续性的大战优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一旦偏离了孔孟之道的考题范围,全天下的几十万读书人,将面临命运的艰难抉择,学杂科,还是继续学进士科,这的确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扩大杂科取士的范围,以其先进性和合理性,肯定是李中易选拔官员的标准改革方向。
新的杂学,和旧的儒学之间,在全天下读书人的心目中,显然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愚山,你可曾想过,靠着儒学,能不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李中易见孔昆依然坚持己见,他不禁有些恼火了,说话的语气也跟着重了不少,“说句实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朕打心眼里不赞同之。”
“朕的左手边,有茶有瓜果,右手边则是悬崖绝壁。愚山,你选哪一边?”站队的时刻到了,李中易已经把话挑明了说,就等着孔昆自由选择了。
孔昆默默的走到李中易的右手边,伏地叩首大哭道:“臣不该生于孔门。”
“好,好,好,好得狠呐!”李中易狠狠的捏紧右拳,迈开双腿,大踏步的离开了室内。
李中易甩甩袖子,就这么走了,他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多少年的旧情谊,就此到了头。
孔昆狠狠的大哭了一场,抹干净泪痕后,蹒跚着往外走。谁曾想,孔昆刚走下台阶,就听见一声台阶上传来厉喝声:“孔昆接谕。”
“内阁参知政事,臣孔昆恭聆圣谕!”孔昆佝偻着腰,返身长揖到地。
“门下:内阁参知政事孔某……辜负圣恩……著转任灵州知州……尔其钦哉!”负责宣谕的折御卿,冷冷的注视着阶下的孔昆,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李中易终究还是手下留了情,既没有杀孔昆,也没有将其一贬到底,并发交地方官编管。
孔昆从内阁实权在握的参知政事,被贬为了灵州知州,明眼人一看便知,即使孔昆站错了队,但李中易依然没有留有很大的余地。
在天朝的历史上,站错队的大臣,下场一般都极惨。他们不是身死,就是族灭,几乎难以幸免。
李中易把孔昆贬去了灵州,本质上,依然是对他的特别爱护和照顾。
灵州,处于西北的偏远之地,从灵州到开封,即使是八百里加急的鸡毛信急脚递,至少也要走十天之久。
孔昆去了灵州,远远的离开了京城的权力核心,是非自然也跟着少了n倍。
而且,宣谕官是郑州知府折御卿,这就说明,李中易毕竟还是给孔昆留了一定程度的颜面。
在官场之上,痛打落水狗,才是最最常见的行为准则。
李中易留了余地,就等于是无声的告诫大家,孔昆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谁敢落井下石,恐怕会惹来秋后算帐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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