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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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采第二(3)(2/2)

    “机趣”是剧作家必不可少的。“机”就是指戏曲的精神,“趣”就是指戏曲的风格情致。如果戏曲缺少这两种东西,那么戏曲就像泥塑的人、马,有形体却没有生气。因为作者一句一句拼凑,就使得观众要一段一段地记忆。稍不留神,就会看到第二部曲词,想不起第一部写了些什么,看到第二折时也不知道第三折要发生些什么事。这使演员演得口干舌燥、身心疲劳,观众看得眼睛酸涩、耳朵发腻。何必要自己受罪,还让成千上万个人跟着受罪呢?所以写剧本,不要让中间出现断断续续的痕迹,不要让里面有板起面孔教导人的道学气存在。

    所谓不要出现断断续续的痕迹,不仅是要一出戏接着一出戏地演,一个人接着一个人地上台,而且务必要让整部戏剧承上启下,浑然一体,即使在情感、事件没有一点关联的地方,也要有与前后相连的埋伏藏在里面,使观众看到后边才知道其中的奥妙。就像藕在没有切开的时候,先长出里面的丝,等一根根的丝连在一块儿之后才知道当初作茧的精妙,这就是说“机”不可少。

    所谓不要有道学气存在,不只是指写风流韵事、花前月下之情的戏曲,应该避免死板迂腐,即使是谈忠孝节义、倾诉悲苦衷怨的感情戏曲,也应当将圣洁的感情通过的形式表现出来,把哭蕴含在笑里面。能做到像王阳明讲道学一样,就掌握曲词创作的诀窍了。有一次王阳明上台讲学,反复解释“良知”这两个字。这时候一个愚蠢的人问道:“请问‘良知’这件东西是白的还是黑的?”王阳阴说:“既不是白的,也不是黑的,只是有一点带红色的,就是良知了。”按照这种方法写曲文,则悲欢离合、喜笑怒骂,没有一句话一个字不带机趣了。

    我还认为,曲词中的感情必须要从作者的性情中自然的流露出来。创作者的性情中没有这种东西,就是愁死、气死也写不好戏曲。有人问:性情中有没有,怎么辨别出来?我说:不难辨别,从他说话、写文章中,就可以知道。说话不死板的人,十句话中必定有一两句比较超脱的话;写文章不死板的人,一篇文章里面必定会有一两段文字写得空灵。这就是可以搞曲文创作的人啊。如果不是这样还是另谋出路,不要把自己有用的精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唉!“从性情中带来”这句话,不仅仅是指写曲文这一件事情,适用于做每件事。凡是诗文书画、喝酒下棋及各行各业技能手艺,做这些事都需要天分。通过努力用功而后成功的人,毕竟是半路出家,只能混口饭吃,不能达到最高的境界。

    ○戒浮泛

    【原文】

    词贵显浅之说,前已道之详矣。然一味显浅而不知分别,则将日流粗俗,求为文人之笔而不可得矣。元曲多犯此病,乃矫艰深隐晦之弊而过焉者也。

    极粗极俗之语,未尝不入填词,但宜从脚色起见。如在花面口中,则惟恐不粗不俗,一涉生旦之曲,便宜斟酌其词。无论生为衣冠①、仕宦,旦为小姐、夫人,出言吐词当有隽雅舂容②之度。即使生为仆从,旦作梅香③,亦须择言而发,不与净丑同声。以生旦有生旦之体,净丑有净丑之腔故也。元人不察,多混用之。观《幽闺记》之陀满兴福,乃小生脚色,初屈后伸之人也。其《避兵》曲云:“遥观巡捕卒,都是棒和枪。”此花面口吻,非小生曲也。均是常谈俗语,有当用于此者,有当用于彼者。又有极粗极俗之语,止更一二字,或增减一二字,便成绝新绝雅之文者。神而明之,只在一熟。当存其说,以俟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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